第二十五章 止戈二/苏墨有些苦恼25（1 / 1）

和晓梦在一起时，我总会有一种自己已经成为暮气沉沉的老人的错觉，她如今实在太过灵动青春、活力四射了。我忍不住侧目看了眼身旁的苏姑娘，从她略带羞赧的神情来看，她此时应该也和我有着相同的心境。

我在心里轻轻地笑了笑，如果不去注意晓梦那微翘的尖尖耳廓，她现在的模样就只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玉雕少女而已。她已经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肉身，不再是当初那个翅膀残缺无法完整显现、光环被自身涌动的精气熏染成血红色的破碎天使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她现在在狐狸形态下的状况如何，虽然经过这次的磨练她基本已无大碍，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亲自确认一下，也有些私心的好奇。

这时晓梦正在和苏姑娘谈论着什么，忽然牵起她的手就朝那依旧存在的星光空间走去，边走还朝我这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带苏墨进去换身干净衣服。”我会意地点了点头。苏姑娘身上的衣服虽然整洁，但其上缝了各种颜色的补丁，布料也已磨损得很薄，隐约可见肌肤轮廓。其实我没有立即撤去这片隐蔽的空间，也正是想让晓梦给苏姑娘换件体面的衣物，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合适，没想到晓梦能直接理解我的意图，真是省心。

就在这时，饮儿调笑的心念忽然传来：“你不会把人家姑娘给看光了吧？”“......”

被秋璇梦牵着手走进隐蔽空间后，苏墨环顾四周与外面那片沙漠截然不同的景色，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汪清澈的湖泊上。她虽然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星光包裹的奇异小空间，心中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却并不多加询问。在她的家乡，因为多嘴说了一句闲话而惹祸丧命的人可不在少数。然而，她这种作风并非亲眼见过这种事发生而养成的，而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虽然...她确实见过。

苏墨看着眼前苍翠的景色有种被晃晕了的感觉，她的家乡并非一无树木，只是远没有这般茂密挺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拉着的手，视线顺着纤细的手臂一路向上，落在了那背影之上。“好美啊...”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赞叹了一声。但随即又感到有些悲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家乡才能拥有如此清秀的自然景色和善良的人们呢?

如果自己能把外界的所有美好都凝于一滴墨，也不知墨散时能否稍稍淡化家乡的血腥，那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她有些苦恼。

苏墨被拉着来到湖畔，耳畔的嗓音悦耳动听，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恩人的了不起，而自己却只会在一旁默默地点头，心中说着“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感到有些伤心和自惭形秽，不知道何时自己也能成为像他们的人。

微风忽起，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秋璇梦紧紧握住苏墨的手掌，笑着问道：“好了，要开始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呀?”苏墨听到这话，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湖水，碧波荡漾却十分美丽，她的心却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秋璇梦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过了良久，苏墨才渐渐回过神来，轻声说了句“抱歉”。“能让我自己来吗?”她细声细语地说道。秋璇梦点点头，她的动作温柔而体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墨，从空间里取出一套合身的练功服递给她。然后，她缓缓背过身去，在一旁等候着，给予苏墨一个私密的空间，好让她能安心更衣。

苏墨缓缓褪去身上的服饰，自己的拒绝并非出于什么害羞或者矜持，只是自己的身体确实狰狞得让人难以直视。能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骨瘦嶙峋”四个字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显露出经历了无数苦难和折磨后所留下的伤痕。惨薄如纸的身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殷红伤口，仿佛从受伤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完全愈合过。那细小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身子蜷缩着在草地上蹲下，把脱下的旧服装整齐叠放在草地上。

苏墨整个消瘦的后背，仿佛一块破旧的练字板，被人歪歪扭扭地用尖锐的刀刃凿刻出两个丑陋简单、却鲜血淋淋的字：“止戈”。其中的“止”字，凿刻之人仿佛在欣赏自己那绝佳笔迹，用力过猛的那一竖笔划破开下方的一横，与上方那一横连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形。而“戈”字的那一点，则在苏墨腰背部位，仿佛被人一层一层用刀子反复割削去血肉，最终只剩下一片薄若蝉翼的肌肤，隐约可见体内器官的轮廓，微风一吹，那片单薄的肌肤起了一阵涟漪，荡漾着。

这两个字是苏墨儿童时期被几个同龄孩子刻下的。在她家乡那个从小就要为战争做准备的环境里，孩子们几乎人人都被熏陶着以亲手杀死比自己弱小者为荣。而苏墨却偏偏从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尽管她实力并不弱小，她只是默默忍受着那些不断袭来的伤害，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和对和平的渴望。

那几个同龄孩子对这个有着一定力量却总是假惺惺说着和平的苏墨很是不屑，他们打着哄笑，说道：“你竟然这么爱好和平，那我们就送你‘止戈’两个大字吧，让你把和平牢记于心，哈哈哈，也希望你将来可以做到让我们止戈呐!”说着就一拥而上，在苏墨后背上肆意凿刻起来。而苏墨始终没有反抗，她的身体疼得颤抖，但她的心却异常坚定，似乎在用行动向那些孩子表达自己对和平的决心，也似乎觉得他们说得对。

苏墨并不憎恨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因为她明白那是被第十禁区辐射的地方，大家都只是受到禁区的影响罢了，而那些人中的大部分其实都已在后来的战争中死去。

苏墨直起单薄的脊梁，尽力展现出自己的坚强。她目光澄澈地注视着自己大腿上洁白如新的练功服，那是一种纯净和希望的象征，与她身上那些记录着过往苦难的伤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湖面上不时传来阵阵微风吹起的细浪声，如同在倾诉着苏墨心中的万千忧伤。自己好像有点配不上呢，苏墨有些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