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前准备(2 / 2)

最后大姐是也放弃了,把生前叫做卢洁儿那只狂魂推入房间,令其得享安宁。

狂魂之所以叫狂魂,就是因为它们如果没被控制,便会本能地追逐灵魂气息。

即使拼到彻底湮灭,狂魂也想要用灵魂来补全自己,为此它们能如同疯魔般行动。

可是灵魂,要么就是不纯净的,吞了之后与狂魂原本残留的部分混杂,结果只是造出更多疯子。

而喂给它们空白灵魂?嗯,这样补全之后,它们确实不会再闹,缺点是真就永远不会闹腾也不会动了…一片空白的灵体不会产生任何意志。

其实我觉得控制狂魂,就像是将协同作战、收容危险物和缅怀逝者的概念加起来,再兼顾废物利用的目的,并不是太坏。

关狂魂的这房间,原本是用来辅助沉思冥想的,恰好具有安魂的效果,与躁动不安的这些家伙们倒是契合。

“该锁了,该上锁了哈!都别闹腾了。”扎克大叔拿起一只钥匙,将门往下一拉,关闭了大门。

对,神殿里自带的房间的门不是朝内或朝外的开法…它们都是往上提为开,往下拉为关的。

咔哒。

大叔蹲着,从底部锁上这扇由非金非石材质打造,不算厚重,且附有神秘花纹的大门。

“好了,尘归尘土归土,你那同乡她都这样了,该走的就不要留!弥尔你就是想太多。不如学老子当个佣兵,哪还有那么多事儿!”扎克大叔自有一套人生哲理,锁上狂魂安置间的门后他就开始大谈特谈“风一般的自由,来去于世间,岂会死个熟人就发展到要抓心挠肝地步?要知道,你上个任务结识的队友,可能在下个任务你们就要闹到互相砍脑袋瓜,这种时候还愣着干什么?肯定是先把对面砍了才对嘛。死人纠结多少没意义,活下来才有意义…无名小子,你看这怎样?”

他讲的绘声绘色,诚恳,但触动不了弥尔嘉菈,也没法说动我。

这里的“佣兵”显然不是职业意味上,那种刀尖上打滚来的雇佣兵,废土也没有能让佣兵存在的土壤。

它实际,应该是指一种思想观念:对于今朝全力把握,对于逝去的东西就抛掷脑后,当作是飘散轻烟。

甚至,连未来都不去考虑。

活着的才有实在性,死亡的都等于不存在,眼下拥有的享受着的才是全部…

“大叔潇洒!不过佣兵那种嘛,不是我的风格,还是算了。”我觉得达者为先,既然扎克大叔经验丰富…虽然我是不能完全接受这种观念,但姑且赞叹、夸奖下还是应该的。

只能说这思想里面,关于“活着才有意义”的部分稍微符合我的观念,其余的部分,我就敬谢不敏了。

“…我不是佣兵。”弥尔嘉菈本来低着的脑袋抬起,迎面对上扎克的笑容。

神殿的烛火光芒将大姐满头银发映衬为烈焰般的色泽,火光都要蔓延到那副模糊不清的脸上了,她说:“而且,也不想成为…佣兵。”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姐的心思本就难猜,何况她又是个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的类型,估计只有大姐自己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吧。

“行,那就这样吧,哈哈…”大叔就是随心宣传一下自己的理念,不成功也无所谓,便洒脱地跑到神殿三层,属于灵体的地方歇息去了。

原地剩下我和弥尔大姐两个看不出脸色的在对视…大概。

考虑到过不了两天祭主就要送我跟恶魔打架,尽管好心换来的外援应该是够强了,但打铁还得看自身硬…我开口打破沉默:“大姐,不久我们就要去对付恶魔了,你看可否…指点我两招?”

向她而非扎克罗法利请教…自然是因为他的战斗技巧我不见得能学得来。

打架还是很看身体素质的,大叔专业佣兵的体质,和我这种肯定没法一概而论,我只能寄托希望在弥尔大姐这边…

她应该不是力量型的选手?

呃,话说她腰上挂的柴刀——

主要是大姐身形不是肌肉爆棚的那种,虽然两米高,但却纤柔,没有虎背熊腰的架势…我差点忽略了:

灵体力量变强不会显示在外表。

…没准我做了个不妙的选择,然而话已经说出口,收回不得。

“指点你战斗么,可你不是应该跟库坎去学…嗯,这样啊,你想两者兼顾。”弥尔大姐自己倒是都帮我想好缘由了“当然,我可以教你。不过我从来没教过人,你得做好效果不佳的心理准备。”

大姐答应帮忙指点的请求后,就顺势也下了楼去。

面对躲不开的打架,各人都有各人的方式…我眼见着弥尔大姐下楼之后,没像扎克大叔那样缩起来休息,而是在空旷地方空挥柴刀,加深熟练技巧。

“…嘿呦。”我没去别的地方,干脆在原地倚靠着狂魂房间的门,席地而坐。

反正巡回神殿具有不易染尘埃的性质,我身为灵体又比较虚幻,同样不易染尘,正好方便了。

回想从成为灵体到醒来后的经历,我不得不感叹:“明明感觉没过多久,这一晚上事情倒不少。”

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堆积过来,我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去休息。

抬头看看外面的场景,我发现在天上的那一点微小光源开始变大,亮度也稍微高了些。

天空不再是完全的夜色,属于白昼的光辉正在逐渐在黑暗中取回自己的位置。

这就是光界的昼夜变化,竟然如此合理?

因为这里的太阳根本不是恒星,而底下这块如今变成废土的地盘也不是颗球,所以昼夜的交替都是由天上那团玩意独立完成。

…要去,继续和恶魔死斗了啊。

怎么会这样,我招惹了什么…想求生,就这么难?

从经历过恶魔的杀机之后,我便认清了自己的真心:我想…不死。

生命最大的失败就是死亡…但我自己却陷入了这般要直面死亡的境地。

茫然地伸出手,我用手掌遮住天上那颗兼顾日月作用的东西,握拳——

仿佛这样就能将它抓在手心。

然后,它的光芒毫无意外地穿透着我半透明的灵体拳头,继续照入我的眼中。

想要不死,想要长存于世…恐怕不容易。

为了达成目的,我需要时间,也需要生命。

我大概要对抗…一些东西,可能超乎想象的东西…并且,我得有足够的成长,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我现在绝不能死。

至少不能灰飞烟灭。

在灵魂自行碰撞之间,生出了楔子。

这是理想,不够合理的理想,中心思想,行动核心…

它叫做“我一定要活下去”。

活着才能做到我想做的事情…楔子钉在灵魂当中,成了不易的原点。

我有些僵硬的手渐渐放下。

像是被理想亦或是执念之类的燃料填补了,恐惧被那般烈火灼烧得退去,我突然获取了心灵的宁静。

尽管这信念或许很不合时宜,但它管用了,让我暂且忽视掉不安,可以继续前进。

“…直接去找库坎学法术好了,之后再找弥尔大姐学打架…对付恶魔可得多准备。”

深深地,我吸了一口气,宛如要将此刻的感触刻入灵魂。

要做的事情很显然:好好锻炼,跟恶魔开战…有机会的话,变得更强。

随后我站起来,走下楼梯。

天也亮堂起来了。

我再次叩响塔楼的门时,天光正在接近大亮。

原本我还不太喜欢走在阳光直照之下,那感觉太刺眼,而且太热。

但在变成灵体之后,光芒会穿过我直接照在地面。我甚至都没有影子和脚步声的,反而不用在乎温度、阳光了。

“看来你对自己的这副状态满意得很啊,无名?”库坎昏黄的眼瞳从门缝里审视着我,他不知何时已经开了门“这就随便你了,但是碰到复活机会的时候可别想赖着不动…进来吧。”

再次来到塔楼,里面一层还是那种模样,破碎的纸片书页乱堆,桌椅放置很自由飘逸。

“来,找个位置坐。”库坎从地上捡起个小板凳…当然对他来说不算小。他弹掉上面的灰,坐下。

亏他穿着这么大的法袍都没有拖到地上…

“库坎道友,其实我这次来——”我来找库坎,当然是来学法术的。

一方面,像这种利用灵魂的技术,在如今光界环境下必然是很有用,大概会比以往更加好用。

长远看来,我想要更好地生存离不开对灵魂技术的运用。

就算只看短期内,马上我可要对抗恶魔了,法术这种学了就能驱使的手段亦是我不可缺少助力…至少比战斗直觉闪转腾挪之类的可靠点。

另一方面,我猜我哪怕自己不主动来学,库坎多半也要抓我过来,他比我还急。

还没讲完,库坎就打断了我的话:“一个法师来找另一个法师,不是要杀掉对方,就是来求学…我们可以跳过繁文缛节了,要不是揣着这颗心…啊,我可懒得和人多嘴!”

貌似俊美的少年外表之下,库坎已经苦到压抑不住抓狂的思维了。

归根结底,他变成这样是纯粹的意外。

然而,库坎也确实是在无形间受到了我的损害…并且他已经用强制帮忙战斗和传授法术知识来做交换,将这视为交易的话,我还是可以忍受他这说着说着就脱离原话题的状态的。

“…我很想把灵之术的知识复制一份给你塞过去,然后我们杀那个不知所谓的恶魔的过程就能更简单,可惜这样的话,我会违背内心——所以,我得从头开始,让你有个灵之术观念才好教学。”表情阴沉的少年就像是在不耐烦的极点和讲文明懂礼貌之间来回跳转,偶尔揪住一根头发扯下来,时不时还扣着自己衣领上的翠绿色宝石装饰。

显然我在给自己捞出一位新手期教练的同时,也在对方的心目中把好感度刷到了接近仇恨的地步…我暗暗低下头,专心听库坎的发言,而不去刻意打扰。

“无名,在你的认知里,灵之术是怎样的?”库坎又忍住了一段烦躁,一边拍掉法袍上的皱褶一边开口。

他扔给我这疑问,自己则在淡定地等待我的答案。

“消耗灵魂,换来想象的实现?”稍加思索,我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以施展箭矢术的体验作为判断范例,我一个想象失误,就能导致箭变成剑,甚至还是巨剑。

没有什么法术模型、基本规矩,只要想了,并且提供的灵魂足够支持这道法术的完成,那么施法就能成功…这是我对灵之术的粗浅理解。

“呵…”抓挠两下从天灵盖上隐约隆起的角质,少年法师用宽大的深紫色法袍袖子遮住脸庞,笑声却是全无抑制。

我觉得我的理解没问题,但看库坎这表现,似乎我的解释并不被他看得上。

“…这样的解释,可不能讲清楚曾经约露梅达尔和阿鲁特苏这两位展示出的力量…你姑且算是法师,也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库坎脑袋倚着墙,以脾睨的架势看过来。

以大人物的名作为后裔的姓,这种文化在我的理解之内;根据约露梅达尔他们的中间名,不同的分支代表不同的灵之术思路?

然后照着他的话语推测,在光界很久远的过去,有两位大佬做到了惊人的程度…连获得了恶魔之强大灵魂后的库坎,依然觉得传说中的那两位是他所不能企及的么。

我虽然没了解过关于这两家的历史传承,也没问过大姐关于光界创世故事之类的细枝末节问题,可现在既然是听讲环节,我就沿着库坎的意思捧哏好了。

我就不信话都说到这儿,他还能硬是故弄玄虚:“两位先贤自然是不凡,但我的观念究竟有何问题?还请解惑。”

库坎果然开讲:“付出灵魂,以想象为基点,化无形为有形…施法确实自由了,箭矢术随便来个谁都能会,速成法师可以轻易就造出大把,但这有何意义?要想象出能颠倒一天一地的术,把他们整个分支的魂都烧干净都办不到;德洛那套以人为本,说得好听,表面降低了灵之术的入门难度,却减弱了施术的上限。”

…库坎意思是指责立足于想象的灵之术上限不高…但颠倒天地什么的,好像跟光界的画风不太搭吧?

“呃咳…道友是说,先贤可以有那般惊天动地的能力?”失策了,或许我应该先多问问光界的基本世界观才对。

“你把这些都给忘掉了?”库坎坐正,眉头微皱“别到关键时候忘事儿,那九天十地亿万神魔、诸天地演化光界的事,你也忘了?”

“…也罢。”库坎一跳,站起来,俯视坐着的我继续说道“阿鲁特苏那两支,一个觉得灵之术是燃烧灵魂,从平行的天地提取了迥异的现实可能性;另一个是将灵之术视为大祭之术,向天地奉上生魂,换取万物间道韵的呼应。”

“再到我曾经所属的撒亚这边,认为由灵魂而生的术法基于人的观念,是与文化发展脱离不开的力量。越是符合对应灵魂观念的术,越能用一份灵魂使出更多的力——所以灵之术以灵魂为材料,要激发出最伟大的术,就要得出所有灵魂的通解,将这力量最大程度利用起来…”库坎讲着讲着,就进入了眉飞色舞的状态,来回踱步,神采洋溢出高昂的情绪。

搞不好这家伙其实挺喜欢在人前表演?只是原本比较闷,又看不起多数不懂灵之术的人,所以没发掘过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库坎是不是说自己是“曾经所属”约露梅达尔的撒亚分支来着,这么算来他现在已经不认为自己还在那个范围之中了,但他却又颇看不起德洛分支的理念…甚至他还细数了一番各家的理念说法,如同在点名一般。

越听我越感觉,这人不会是那种,觉得自己的理念比全世界都先进的类型吧:“库坎道友,不,库坎大师,这来去说了许多,你的理念,到底是其中哪种?”

少年法师昏黄的眸子像是,不,它真的亮了起来:“终于想到了?那你也该发现,这里面每种观念都有其道理,但非要分出个高下来…呵。”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凡俗之狭隘锁住了!”库坎按住心口,全身颤抖着“如今的术纵使有干般变化,万种技巧,又如何及得上先贤的威势?!”

你…这也太…我近乎无声地撇嘴,悄悄起身后退两步,以免再被他的突然抽风吓到。

“我想再现先贤们那个时代的盛况,哪怕光界已经是废土…不如说正是废土才好!从荒凉之中重新开始,我要跨越约露梅达尔先祖的阻碍,要将来的后继者都承我的名——”

听起来是挺有气势的,不过也该别忘了,库坎的嗓音可还是变声期之前的那种…不那么成熟的状态。

在我听那些言论,将要生出提前告辞的念头之前,库坎的上头才终于迎来尾声。

他总结道:“——可惜综合所有的路,创造出全新的走法如此远大的理想,实在太难以实现。没办法,我终究不具备从上而下开创道路的能力,只能从低层的术逐步运用过去,窥探高处的风景。”

“所以无名,这次我会教你,隶属于各种理念分支下的每个初始法术。”库坎看起来正常了。

“这可以么?学习不同理念,不会导致不兼容之类的问题——”我小声问。

随后库坎径直走到门边一脚踹开,同时背对我招手:“我逃出家族,学了这么多都没事。你既然能入门,那就表明你的能力也够掌握所有最初阶段的术了——多说无益,实际演练才是最快的方式,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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