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 / 2)

  杨树这玩意叶子密,风一吹就哗哗地响,在民间有个外号叫鬼拍手,古人说了,易为盗者遮音,所以屋里一般没人种它。

  “我不也是没办法嘛,”

  对面给茶杯端起来,又放下,开始大倒苦水:“驹儿啊,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难,什么法子都使出来了,没用!去年有个大师说我得走偏门,我就跟狗撵了似的赶紧给树种上,可还是差点……就靠你拉兄弟一把了。”

  这人是陈驹高三的班长,当年就脑子活络,毕业一头扎进生意场,混得也是风生水起,和陈驹他们不是一个圈子,关系也一般。

  “我就一小老师,糊个口,”陈驹笑笑:“怎么,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大本事……咳咳!”

  话没讲完,就咳嗽起来。

  愣是给那张苍白的小脸都咳出了点颜色。

  班长抽出纸巾递过去,陈驹没接,随意地用拇指擦了下眼角的湿意:“说吧,别兜圈子了。”

  “成,”

  班长讪讪地缩回手:“我想让你帮着牵个线,跟裴敬川。”

  哗啦啦——

  雨势似乎更大,劈头盖脸地砸在玻璃窗上,蜿蜒下来的不是水痕,几乎是一层透明的河,室内开着灯,惨白的灯光打下来,陈驹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

  他从小就这样,班长也没在意,身体前倾,继续急哄哄地讲话。

  “裴敬川下周就落地回国,我也不知道他能待多久……反正请客吃饭的都被打回来了,人家一个不见,他那脾气咱都知道,上学那会都没正眼瞧过谁,也就只有一个你了,帮个忙,看能不能让我见一下,吃顿饭?”

  陈驹今天穿的是件烟灰色衬衫,坐得规矩,看起来斯斯文文。

  班长凑得更近。

  “你俩现在有联系没?他这人太不够意思了,谁都不搭理,还记得那会咱叫他啥不,裴冰川!”

  班长抱怨连连。

  陈驹倒是垂着睫毛,不发一言。

  他当然记得。

  当时自己刚转学过去,跟裴敬川坐前后桌,一扭头就能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但是裴敬川的手是温暖的。

  每天给他带的早餐,也是热乎乎的。

  陈驹永远忘不了那年冬天,暴雪压垮了电缆导致停电,没暖气的宿舍冷得要命,他缩在被窝里打哆嗦,睁着俩眼睛看上铺的裴敬川,说我感觉自个儿像雪糕,被塞冰箱里了。

  裴敬川望向他,神情淡淡。

  一如他这个人,总是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干净整洁的桌面,眼眸里没什么波澜。

  陈驹曾经开玩笑,说他是仿生机器人。

  但是过了会儿,就传来了很轻微的床褥吱呀声,紧接着,是个很温暖的怀抱。

  陈驹整个人都呆了。

  裴敬川在后面抱着他,动作笨拙,仿生机器人刚刚开始学习人类情感,当然会关节僵硬,说话结巴。

  “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

  零下的冬夜里,他们像两只小动物似的挤在一起,试图从彼此的身体上,汲取温暖。

  可陈驹一直低着脑袋,心脏砰砰直跳。

  他始终没敢回头。

  “……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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