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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卡着陈知临的落地时间,拨出一通电话;等对方刚接通,便劈头盖脸怒骂一顿:

“你有病吗?你没事找陆安屿聊什么?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当老板上瘾吗?见谁都想聊几句总结性报告?”

“我们俩什么时候谈婚论嫁了?这有什么好比的?你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陈知临半晌没出声,声声呼吸拍打着话筒;窗外一片漆黑,地上一排排小灯划出飞机的路线,飞机慢慢减速,拜拜员们正齐齐挥舞着荧光棒。

“骂完了吗?”他挪回眼神,语气格外冷静,“卡着我的落地时间就为了追着骂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

陈知临也不明白,刚刚飞行的四个多小时,他不断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知晓黎想不爱提及陈年旧事,便从不追问,暗想大学时代的青春爱恋多半不切实际,敌不过现实的敲打,亦不会刻下什么难以磨灭的印记。可等真见到了陆安屿这个人,他莫名有点慌。

无论是那天两个人刻意错开脚步的欲盖弥彰,还是饭桌上二人不用言语交流就能心照不宣的默契,抑或是一举一动中不自知流露的关心和熟稔,都让他觉得不太痛快。

短短几场「眼见为实」不过是冰山一角,引得他一个劲思维发散,不由得开始琢磨两个人为什么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分手。

这样的较真只会带来更多的疑问和烦躁,而「谈婚论嫁」四个字更如一根鱼刺戳到他喉咙:原来黎想也曾恋爱脑到打算一毕业就和人结婚啊?原来她不是自娘胎里便无端排斥婚姻,以至于每每听到这两个字就本能式炸毛啊?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主动打破电波两头皆沉默不语的尴尬:“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讨厌你这样。很幼稚,很小家子气。”

陈知临临到嘴边的道歉转成了嗤笑:“我是幼稚,是小家子气。”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黎想。”陈知临躬着腰慢慢起身,跟在人群后面下飞机,“当初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脑门一热想嫁给他?”

嘟嘟嘟,黎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知临望着逐渐黯淡下去的屏幕,妒忌、失望还有之前刻意忽视的问题一股脑卷土重来:他们为什么会参加同一个冲浪营?是约好的吗?他们这几天朝夕相处做了什么?黎想还陪他去了医院...打算冰释前嫌了吗?

他想到一刻,翻出黎想发来的视频和照片,暂停、观看、放大再暂停,无奈地摇头苦笑:每一个都完美避开了陆安屿的身影,黎想啊黎想,可真有你的。

他放下车窗,点了根烟,烟火一明一暗之间,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练就的好脾气彻底消磨殆尽。他火冒三丈,下一秒重新按下了通话键。

“不是说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吗?一言不合就挂电话?”

黎想语气平淡:“如果你能心平气和,我可以陪你聊。”

陈知临压着火气,“为什么会参加同一个冲浪营?”

“巧合。”

“为什么没和我说?”

“没必要。”

“什么是有必要的?”

黎想沉思几秒:“现在和未来,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牵扯。”

“和陆安屿翻篇了吗?”

“早就翻篇了。”

“陪他去医院是关心他?”

“关心也有,认识太多年了。”

此时的陈知临恢复了工作中的杀伐果断,他嘬了一口烟:“和前男友相处几天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

他们快速快答,几乎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更像是职场上的对话,誓要摘清楚责任方、过错方,好判定赔偿金额和款项。到一刻,陈知临终于决定偃旗息鼓:“你知道我为什么说陆安屿人不错吗?”

“为什么?”

“他一开始就解释了是巧合。”

“哦。”

陈知临长吐了一口烟,自说自话般的:“今天是我欠考虑了,向你道歉。”

黎想应一声,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陈知临探出一只手,感受着和海岛截然相反的气候,很快就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透心凉。他一口气吸完整根烟,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飞机落地的那一秒,黎想从夏天重新回到了寒冬。

申城湿冷的杀伤力极强,不过几分钟便完全吞噬了热带的潮热,见缝插针往人脖颈和袖口里钻。

黎想在人群中瞥见陈知临的身影,调整脚步朝他在的方向走,却懒得调动面部肌肉给出愉悦的表情。

陈知临伸手接过箱子,神情严肃;他一只手垂在身侧,每每和黎想的手碰到都能感受到她的闪躲,终在一刻他尝试握住,不料黎想直接将手揣进了口袋。

车厢昏暗又阴冷。

黎想打着哆嗦,忙不迭按下座椅加热键,随即朝右侧挪了挪,面对车窗,闭目养神。

陈知临一言不发,踩油门,转动方向盘,加速驶向大路再一脚急刹车停在红灯下方。

“不好意思,没留意红灯。”

黎想被猝不及防的冲力震得心慌,咕隆着:“开车当心点。”她声音不大,语气平和,带了些有气无力的绵软。

陈知临朝后探身子捞起后座上的花束:“知道你不喜欢玫瑰。店员给我推荐了芍药,喜欢吗?”

黎想双手捧着,指腹轻轻抚着娇嫩的花瓣;心跟着软了软:“喜欢。”

“不生气了好吗?你两天没回我信息了。”

“哦。”

过去两天,黎想和陆安屿重新回到见面颔首招呼的「陌生人」距离,甚至去机场时都刻意错开车次,以免撞见。她一贯讨厌翻旧账和沉湎过去,可自从在林城和他遇见的这一个多月,她经常梦见江城的春夏秋冬,江岸和古塔。

梦里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她身侧总有一个人,贴着她,搂着她,时不时说几句肉麻的情话。光影交迭,常去的那家牛肉煎包铺抑或鸡汤馄饨店都重新装修了门面,可她没变,对座陪她吃饭的人也没变。

两个人总迫不及待咬一口牛肉煎包,不出意外被碎末豆腐馅烫到上牙膛;再不停扇风吸气,异口同声:“好吃,刚出锅的最好吃。”

她坠入梦境,到一刻不得不睁开眼,世界又回到了本来的样子。她开始厌恶这样不停反复拉扯的心境,更无意掉入过去的坑里。

分开这几年她过得很好,不是吗?

“明天中午的动车?几点?”陈知临调小了广播音量,“我有个比较重要的会,但应该可以送你。”

“不用了。”黎想扭过头望向他:“你忙你的,我打车去。”

陈知临没作声,默默放下一截车窗,深呼了一口气。

黎想捕捉到他的情绪:“过年去我家吗?不知道还有没有票。”

“我开车去。”陈知临趁势握住她的手,力度很大,“我争取除夕前一天到。”

黎想被他攥得有点疼,“你轻点。”

他松了劲,改扣住她指尖:“爸妈喜欢什么?提前告诉我,我备好。”

“我估计他们看到你就很开心了。”

陈知临挑挑眉,面色轻松了不少。

陈知临家一如既往得整洁干净。

黎想顿住脚步,暗自感叹她才是最糙的那个,男人们倒一个比一个活得精致。陈知临见她怔在门口,忙不迭解释:“不是我妈,我请阿姨来收拾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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