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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笑:“长老佩金铃,宗主不佩铃,佩玉。”

岑丹溪大概是路上睡足了,现在倒精神起来。他四处张望,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抬头便能看到的巨树上,微微有些出神。

闲聊间,两人跟随他来到了一座精巧的塔楼前,那少年停下了脚步。

“两位,我便送到这里了。”少年微微侧身,指向面前的塔楼:“前面便是宗主的居所了,宗主喜静,我便不去打扰了。”

殷云度朝他颔首:“劳烦了。”

那少年也朝他一颔首,便离开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到了塔楼前,殷云度叩门,见开门的人却是一愣。

“总一本正经开这种玩笑,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

待看清来人后,岑寂原本如释重负的笑容缓缓褪去,他牵了牵嘴角, 扯起一个不算明朗的笑:“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岑阁主……”殷云度也有些意外:“岑阁主怎么也在这里。”

“哎,你这孩子,生分了不是。”岑寂的失态只是一瞬,他又吊儿郎当起来:“都说了多少遍了, 要喊师伯。”

“岑师伯。”殷云度解释道:“我爹听说应宗主分身乏术, 要我来帮忙找人的。岑师伯也是来帮忙找人的吗?”

“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等人的。”岑寂斜了斜身子给他们让开路:“找你们应世叔是吧,他不在,进来等吧。”

塔楼自外看共三层, 第一层看起来似乎是会客谈事用的,多设桌椅纸笔。

“都自己坐吧。”岑寂在岑丹溪脸上捏了把,喃喃道:“好像圆乎了点儿。”

殷云度觉得有点奇怪。

按他爹的说法, 他爹与应如许已算得上至交好友,但相见仍需提前通信约定时间。

可岑寂却能在应如许不在时, 在应如许的住所随意出入。

“岑师伯……”殷云度忍不住问道:“师伯和应宗主关系很好吗?”

“我和他?关系还成吧。”岑寂神色淡淡:“从前帮过他一些忙,他记到心上了,就给了我随意进出东阙的令牌,方便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他。”

见殷云度面露讶异, 岑寂挑眉:“好奇我帮了什么忙让他记这么多年?”

殷云度点头。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岑寂揉着眉心回忆:“年纪一大脑子也不好使了,数不清多少年前了。玄玑七百四十年那场鬼疫,听说过吧。”

虽然已经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了, 但因为那场鬼疫死去了太多人, 至今在修真界仍流传有那件事的传说,殷云度自然也听说过。

岑寂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膝, 开始缓缓讲述:“那是我第一次下山……”

彼时岑寂也才二十余岁,刚刚突破新境界,被他师尊赶到山下历练。

岑寂想着去哪不是去,听说许州风光好,又有神树若木,恐怕没有哪个修真者不想有朝一日身登云梯飞升上界。

更何况他和东阙宗彼时的宗主亲传弟子应如许关系不错,若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也能有个照应的人。

于是他一拍脑袋,选定了第一次历练的地点——许州。

初到许州岑寂就发觉了不对劲,目之所及一片萧条冷寂,这场景和传闻中繁华热闹的许州相去甚远。

经过一番询问打听才得知,原来自前几日起许州境内便兴起了只传染修真者的奇怪疫病,修为再高也不能幸免。现在许州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人自危。

听说染上这疫病初时只是精力不济难以凝神修炼,中期便开始修为层层倒退,后期便会修为尽失最终化为一滩爬满怪异虫子的脓水,救无可救。

因被招来的虫子鬼一般怪异丑陋,所以许州人管这虫子叫鬼面虫,将这疫病称作鬼疫。

更可怕的是从染病初期到死去,全程只需短短七日。许州已经因此疫病折损了三名金丹修士,数十名筑基以上修士了。

岑寂听得皱眉,事有蹊跷,他决心一查究竟。听说染病的修士都被东阙宗的人集中到了城西的破庙中,他便提剑赶到了那里。

比起城中的安静凄冷,这里倒是有动静——呻吟惨叫声不绝于耳。

岑寂蒙面闭气走进庙宇,这里四处铺着草席,上面躺着或哀叫或安静得生死不知的人。

他看了一圈,程度轻的消瘦眼下乌青,程度重的身上已经开始溃烂。

许州的治安按理说是由东阙宗负责,但眼下寺庙外围这么多的伤患,竟没看到一个身穿东阙宗法袍的修士。

岑寂继续往里走,终于看到了一个东阙宗的人。

眼熟的白色法袍,红色系带在腰间挂了四枚银铃,一刻不停的在伤患间辗转。

岑寂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道:“应如许?”

那人还在忙碌,像是没听到。

于是岑寂又提高音调喊了遍他的字:“应何若!”

应如许像是受到了惊吓,终于从沉浸的状态中抽出身来,回头辨认一番,像是忽然认出了他,惊喜道:“岑师兄?”

“是我。”岑寂向前走了两步,皱眉道:“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东阙宗其他人呢?”

应如许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然后勉强笑笑:“不止我一个,还有阿似……”

岑寂大约猜到了,东阙宗其他人概是怕自己也染上这难缠的疫病都躲得远远的了,只有应如许攒着那股固执劲儿不肯离开。

岑寂也无意让他为难,于是绕过这个问题问道:“你师尊呢?不管吗?”

“师尊前些日子出门去北海办事了,要我暂理宗门事务。事发后我递过传讯的灵鹤出去,但都没有收到回信……”时值盛夏,应如许抬起胳膊蹭去额间的汗珠:“宗门内……我年纪太小,没有人肯听我的。”

这边正说着话,忽而有人高声喊道:“哥哥,你来看看这边……”

岑寂循声望去,发现是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这大概就是应如许说的阿似了。

应如许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朝他抱歉笑笑:“我先去看看……”

岑寂也不忍心干看着,于是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应如许确实无暇照顾这么多伤患,也顾不上再跟他客气,给他交代了一些送水送药之类简单事务。

事虽简单,人数却多。岑寂忙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本就是下山来历练来的,有意帮应如许一起查清这疫病的源头,于是他朝着满是药味的那间小院子走去,想从应如许这里问些线索。

但刚走到院门口,却刚好见下午那名叫阿似的少年从房间内推门出来,朝着院子里的应如许走去,似乎有事要和他说。岑寂不欲打断别人谈事,于是停下脚步,想等他们说完再过去。

应如许坐在小院树下的石桌旁,手中拿着两味药材和桌上的书籍比对,并没有注意到走出门来的人。

那少年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攥拳虚弱的咳了两声,轻轻喊了声:“哥哥。”

应如许被这一声喊回了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他:“你身体不好,下午忙了那一阵已经很勉强了,不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少年摇头,帷帽上的薄纱跟着晃动。他又咳了两声,才问道:“这许多人,哥哥都要救吗?”

“怎么能不救……”应如许面上满是不忍:“哪个不是一条人命……”

少年攥着他的衣袖,声音轻轻的:“哪怕他们并不领你的情,也不懂你的善,分明是不值得的事……如此,也要救吗?”

应如许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对此很不赞同。但岑寂知道他这人性子太软,说不出什么重话,更何况是对着这样一个病弱的人。

果然,应如许只是道:“你说得不对,若是事事皆要权衡利弊,这世间的乱账哪里算得清楚?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帷帽下的人轻轻点头,声音温驯轻柔:“我知道了。”

虽然他无意偷听,但这个距离交谈声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了耳中。

见他们应该没什么话再说了,岑寂这才走进去:“东西我都送完了,现在有时间吗,聊聊这鬼疫吧。”

应如许对身旁的少年道:“阿似,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岑师兄有些事要说。”

那名叫阿似的少年说了声好,回了房间。

应如许回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岑师兄是要留下来一起吗?”

“顺手帮忙。”岑寂道:“说说你的线索吧。”

应如许一开始说话还有些拘谨,但一说到他擅长的东西,便很快专注起来:“我有把握,这鬼疫不是病,那些鬼面虫也不是人死后才招来的,而是一直都在病患体内。”

岑寂也认真起来:“不是病,那是什么?”

“是蛊虫。”应如许笃定:“很显然病患体内的是子虫,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是杀死母虫,但下蛊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现身,想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太难了。”

岑寂顺着他的思路问道:“那怎么办?”

“直接放弃杀死母虫这个办法,如果能把子虫从人身体里逼出来,效果也是一样的。”应如许道:“这个我有把握,我研究的药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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