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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为了把自己撇干净吗?为了展示自己清清白白吗?”

“别演了。”

叶勉站在西装革履的贺庭远面前。

是,叶勉才刚刚结束高考、刚刚成年,他不如贺庭远高大,不如贺庭远有阅历,更不如贺庭远沉稳,可是——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贺庭远。

这些道理,祝先生和李警官都跟他说过,他不过是把他们的话复述一遍而已。

很简单的。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听见他的话,贺庭远瞬间沉下脸色,拿出长辈的架子。

他压低声音,威慑似的喊了一声:“叶勉,你这是和哥哥说话的语气吗?”

叶勉反问道:“哥哥会送我去电击矫正中心那种地方吗?”

叶勉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控制住,不在他面前颤抖露怯。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你到底有没有看出来?”

“我说了,我没看出来。”

叶勉到底是低估了贺庭远的厚脸皮。

贺庭远马上调整好表情,正色道:“疗养院为了赚钱,给我看的相关资料是假的,我去实地考察,他们也是在演戏,假装对病人嘘寒问暖,他们还从我这里拿走了几百万的治疗费。”

“事情我已经一五一十地跟派出所民警说了,你要相信,警察们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还我们一个清白的。”

“小勉,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受害者。”

或许,贺庭远在派出所接受询问的时候,也是这样对警察说的。

现在只是把说过的谎话润色一下,再搬出来用罢了。

贺庭远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确实不错。

他迎着叶勉质问的目光,仍旧能够坦坦荡荡地说出一大串为自己开脱的话,甚至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如果叶勉没有在生死关头走一遭,如果叶勉没有听见王主任和贺庭远打电话时,贺庭远冷漠的回复,他就真信了。

叶勉不信他的话,却也没有证据。

贺庭远死活不认,再纠缠这种问题,也没有意义。

贺庭远见他沉默,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唬住了,又换上关切的神色与语气。

“身体怎么样?你才进去两天,就算疗养院不对劲,他们也没开始电你,你就不能再等两天,静观其变?你还是太冲动了。”

叶勉冷声道:“贺先生有所不知,贺先生把我送进疗养院的当天,你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要把我送进电击室。要不是祝先生想办法救我,我早就被电死了。”

“贺先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你就和疗养院签下了治疗合同,你给他们递了刀子,让他们来杀我,还要让我不要冲动?”

“好了。”贺庭远低声道,“小勉,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去了一趟疗养院,就变成这样?”

不等叶勉再说什么,贺庭远便道:“你先冷静一下,跟我再去私人医院检查一遍,新病房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去。”

叶勉转过身就要回去,贺庭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刚刚碰到,贺庭远似乎又想起什么,迅速松开。

叶勉是同性恋,还喜欢他。

贺庭远道:“小勉,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麻烦其他人。”

“为什么不能?”叶勉反问道,“我和祝先生住在一起,我们相互帮助,一起去打水、推着对方去做检查,有什么不能的?”

叶勉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贺庭远再次伸出手想抓住他,手却停在了半空。

叶勉正色道:“贺先生,我很感谢您,在我成年之前,一直照顾我。但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我也想明白了。”

贺庭远皱眉:“你明白什么了?”

叶勉表情认真,不卑不亢:“我明白了,感激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依赖和喜欢又是不一样的。”

“我还明白了,你不喜欢男生,更不喜欢我,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我很感谢您对我的照顾,我会依法付给您酬劳,也会按照您的意思,离您远远的,不再打扰您的生活。”

叶勉深吸一口气。

这些话不是祝先生或李警官教他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叶勉最后道:“我已经成年了,贺先生没有必要为我的性向负责,我自己会负责好自己的人生的。”

“同性恋不是病,不需要治疗,更不需要矫正,请您不要再把钱花在那些虚假的机构里了。至于您被疗养院诈骗的几百万,建议您尽快咨询律师,追讨回来。”

说完这话,叶勉转身离开。

他走回病房,将房门关上,背对着贺庭远,长舒了一口气。

他喜欢了贺庭远三年。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就这样结束了。

贺庭远在外面敲门:“小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怨我是应该的,但是生气几天就好了,别说气话。”

“我是不喜欢你,你向我……告白的时候,我是想帮你治病,但绝对不是要害你的意思。我们还是兄弟,我会代替爸妈照顾好你的。”

他倒是会说漂亮话。

叶勉却懒得听。

他一把拉开病房门,正色道:“贺先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已经向你表白了,你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你不能再用‘兄弟’的名义,打着‘为了我好’的旗号,插手我的事情,把我留在身边,再给我希望。”

“这样对你很不安全,对我也很不公平。”

这是叶勉说的最后一段话。

他关上门,贺庭远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着,不再说话。

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贺庭远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随后在助理的提醒下,转身离开。

叶勉整理好心情,回到病房里,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碗筷,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一起吃饭的人都看着他,祝青臣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说得好!

他本来都打算下床去帮学生了,结果学生自己就把贺庭远说退了。

叶勉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低着头,道:“祝先生和李警官放心,我说过的‘不用担心’,就是‘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嗯。”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你很厉害,是个成年人了。”

父母双亡的孩子,总是更成熟一些。

就算有人对他施以援手,有人对他释放善意,但他心里总是清清楚楚,在这个世上,他再也没有能够无条件相信的人了。

叶勉扒拉着碗,把剩下一点米饭全都扒进嘴里。

他费力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放下碗筷,看了一眼门外。

贺庭远已经走了。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别担心,要是贺庭远再过来,你就喊人。”

“好。”叶勉低着头,走出病房。

祝青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叶勉在贺庭远面前不卑不亢、十分坚定,可喜欢了三年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割舍下?

李钺给他夹了菜:“祝卿卿,你先吃,吃完了过去看看。”

“好。”

吃完晚饭,太阳也落山了。

李钺收拾桌子,祝青臣则披上外套,去隔壁看看叶勉。

他站在病房门外,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向房里。

叶勉背对着房门,裹着被子,侧躺在床上,身形微微颤抖。

祝青臣抬起手,敲了敲门。

叶勉听见声音,马上从床上弹起来,抹了把通红的双眼。

“祝先生,有事吗?”

祝青臣推开门,走进去:“我过来提醒你一声,别忘了吃药,已经半个小时了。”

“好。”叶勉揉了揉眉心,下了床,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医生给自己开的药。

祝青臣给他倒了杯温水:“慢点喝。”

叶勉接过杯子,一仰头,便将药片吞了下去。

祝青臣又道:“刚吃了药,别马上躺下,坐一会儿。”

“我知道的。”

叶勉在床边坐下,祝青臣则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祝青臣笑了笑,还是决定夸夸他:“你刚才在病房外面,对贺庭远说的那些话,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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