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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敢,也不愿。这里已经是四处流浪甚至身在主家时想都不敢想的天堂。天堂为他们提供了永恒的庇护与食粮,慢慢地,一只只小精灵自发地学习了更多。他们习惯于从每周必到的几枚铜币中发掘快乐,爱上了在逐渐堆积的铜山中创造梦想,沉迷于每月一次能在奥勒松街头大摇大摆行走的时光。

原来他们也能被阳光照耀、受雪花轻拂。每一缕阳光,每一片飘过身畔的雪花皆是蒙恩赐而得。

零件只顾自身转动,无需操心整台机器因何运作。

他们照旧专注着手中工作,眼中全是期望,幻想着每周一发的所谓薪水,憧憬着下个月奢侈无比的漫步游荡。在工作时有几只小精灵无意碰到了各自的手,又迅速挪开,这座隐秘地下工厂之中禁绝任何形式的交谈。偶有一两个巫师巡逻而过,略看一眼便挪开视线。巡逻不过做做样子,挪威进展飞速的研究成果早已衍生出能精确掌控这群家养小精灵的工具。

一批批成型的武器在尽头的光点中稍一亮便消逝,汇入权力海洋中,沦为谈判桌上一个个筹码。

火光腾起时无需任何暗示号角,冲天几近掀翻头顶穹顶的爆炸令光点转瞬化为焦乌,警报轰鸣作响,可怎么也跑不过飞耀的火光。腾升的火焰中几只家养小精灵配合得极其默契,通往工厂更深通道处两三只小精灵精准地绕过众多伙伴手一指,那扇嵌了无数魔法的大门便有了倾颓之势,屋顶各角落传来一阵又一阵爆响,不时落下零星黑色火星,黑色火星刚一落地便像进了油锅般,噌一下就烧起了火苗。

站在生产线一端的小精灵爬上了往日象征着神圣的生产线,睥睨着原先眼高于顶的巫师,抬手挡掉了咒语,一拉一伸间连魔杖也夺了过来。在他的掩护下另一只小精灵借着瘦小身躯之便向另一头跑去。不消一会另一边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拦住他!”被夺魔杖的巫师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惯性似的便命令起其余因变故而呆若木鸡的家养小精灵,“你竟敢抢夺巫师的魔杖,背叛神灵!”

“多比从未想过要背叛,只不过想毁掉这里,顺便将传说中的神弄残或弄死而已,”多比站在高处,四周火焰越燃越旺,红光照映在那张激愤的小脸上,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眼眸中的光还是攀延而上的火更炽烈,“多比是自由的小精灵。自由的小精灵,只做自己的神明。”

屋顶处又一处黑魔法绘制的法阵被销毁,火星刚一滴落到那巫师的衣袍上他便大声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多比再一挥手他直接滚到了角落人事不知。

从通道入口处迂回婉转过一道阳光--真实的,任何小精灵每月都能一见的火红光线,悠悠然然地照进来,同漫天火焰与爆炸交混在了一起。

那扇精妙的,妖精制作的大门禁不住连绵不绝的轰炸,在这缕光线幽幽照进的那一刻,伴随着最后一道炸响,轰然坍塌。露出身后众多家养小精灵不敢妄想的圣地。

精妙复杂的魔法、瓶中翻滚的神秘药水,悬浮在半空中的仪器,墙上所贴的一张张图纸似乎才是牧场真正的核心命脉所在。

一旦这个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的念头生起,便不太容易浇灭了。

另一个巫师见事情发展远远出乎了预料,又没了魔杖,管不了出口是否已经被炸开,外面是否有更多陷阱,屁滚尿流地朝出口方向奔逃而去:“外人打开出口,必须得靠生命献祭,你,你的同伴都会没命!”他边跑还边指使其余被吓傻的家养小精灵制住多比,“还不把这个反叛者拦下来!”

倒还真有大部分精灵朝多比围去。他们脸上不见解脱与快意,满满都是仇恨--针对着自身伙伴的仇怨。滋生的怨毒胜过了腾跃旺盛的火苗,轰鸣不断的爆炸,几个同伴的殒命也挡不了蓬勃的恨意。

安逸舒适的日子被破坏,他们自然会恨。恨已然成为他们仅有的情绪。

“多比愿意!多比的几位同伴也都愿意!”身处火焰中央,受同伴包围的小精灵不像深陷困境,身影倒在火中不断拔高着,投在墙上的影子恍若火中矗立的雕塑,“他们的亲人,朋友,无声无息被你们带走,从此没了音信。为无辜惨死的家人朋友报仇,他们都愿意。”

大颗大颗泪珠随着包围圈的缩紧而从那张小脸上滑落,他手又一指通道深处一台台仪器便又发声了爆炸。如此情况下里面的人竟也丝毫不惧,没想着奔逃,反而疯了一般抢着收拾众多图纸乃至药水,一个个如造城墙一般将能存下的研究成果挡在了身后,更重要的是牢牢挡住了身后又一扇画满魔法阵的大门。

“终止他的魔法,抓住他,你们都会得到宽恕和奖赏,”为首的巫师冷冷看着多比,在他眼中看这群家养小精灵和看死物没多少区别,“叛徒的存在只会剥夺你们一项又一项争取来的权利和恩赏,与叛徒妥协,更是你们堕落的开始。你们想重新被抛弃,继续流浪吗?”

“我们不能自相残杀,一个虚伪的神不值得我们让同伴流血。几百年前我们先祖奋起反抗,同样不是想让我们受人指使互相内斗的,”火焰终是舔舐上了那具幼小的身躯,然而多比仍旧浑然不动,置身火焰显得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大,也比任何人都来得高尚,“爱才是真正的神明。爱是恩慈,爱是不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求自己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这话,显然是有人教才说得出来。可是这时候没有闲暇关心谁教导的他。在一次次迟疑间火焰终于蹿到了往日高不可攀的穹顶,这时候任何魔法,就连幻影移行都失去了效力。然而预想中毁灭性的灾难并未来临。火陡然温和了起来,无声轻柔地吞噬着穹顶的遮蔽,一点点露出了天光。

“魔法部怎么还不过来?”领头之人低声咒骂之余不忘继续安排,“把能带的东西全部拿走,由我殿后,你们快走,必须保住...”

人,他们要保,至关重要的咒语,更是要保。否则几十年的辛苦研究付之一炬,那他们的理想,又算什么?

家养小精灵们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能对同伴动手。那具在火中岿然不动的身影逐步地同火焰升华,与投射下来天光飞旋,散落成星星点点的光晕,漫入空气中,被每个人轻缓地吸入鼻腔,沁入肺腑,和血液共流,并心脏共鸣。

他有无数机会可以逃走。小精灵对彼此的能力了如指掌。可他没有,宁愿用生命叩开层层门禁。

在同伴飞逝的身影中,爱,自由,往日虚无缥缈的词似乎也在这一刻有了具象。

奥勒松艾佛森街道上,地下刚隐约传来声响与震动之时街上的一个个游人乃至商贩全都从各个角落涌出,根本没人想到这条名不见经传的街道还能藏下那么多人。街角那座咖啡厅正以惊人的速度坍塌,像一块方糖般融化,露出了地底的恢弘。

一个高大威武的青年率先上前察看,仿佛对眼前之景极为不可置信:“那群小精灵竟然做到了。”

“不要犯下和敌人一样的错误,威克多尔,”一个一只腿是木腿的男人铎铎走到威克多尔克鲁姆旁边,粗声粗气纠正他,“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以阿拉斯托穆迪和威克多尔克鲁姆为首,身后聚集了一群又一群人,有凤凰社成员,前北欧魔法部官员,德姆斯特朗学生,甚至一两位德姆斯特朗教授也在其中。

“不能让小精灵白牺牲,记住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此时挪威地底才艰难地向魔法部传出了消息。

阿维德斯面前站着的十来人便是格林德沃旧部中最精锐聪慧的力量。每人都面无表情,然而浓厚的杀意几乎在这小小的部长办公室化为了实质。只需一声命令,他们中所有人都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阿维德斯原本是打算那么做的,然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即将幻影移行的最后一刻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向英国求援。不能把你们都带走,”虽是说着话,做着事,他的灵魂却已然飞离,若不是强撑着,只怕当即便要倒下。能如此冷静地下令也属实是一个奇迹,“只带五个人。其余人留守魔法部。”

他点的五个人最不擅长处理琐事,对战斗方面倒多有天赋。

“先生,您自己不能冒险...”

“我必须去!那是我们奋斗了几十年的理想与心血!这个时候缩在一旁,像话吗!”见其余人皆有不平,他暗叹一声,他们任何一人何尝不是为了一个蓝图奉献了一生,“我也不是让你们退缩,邓布利多那老头,霍格沃茨那帮人和北欧那些丧家之犬一旦联手,必定不仅仅是看准了奥勒松。”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都明白了。

“我们断后,护住核心,如果幸运,还能退守德姆斯特朗;你们,守好魔法部,看好麻瓜界。”

这句话他说得不见悲壮,然而沉甸甸的语气已然注定了这次动乱恐怕将不仅仅局限于动乱。同样这句话,更是对英国那边给予了真正完全的信任与依赖。毕竟他们谁都知道,如今这形势,只怕不是强撑便能撑下来的。

他预料得准确,更在不久的将来无比感谢现在所做的决定。

英国魔法部内也并不太平。

挪威匆忙的求援消息刚到,康奈利便不顾丝毫形象连性命也不要一般连滚带爬跑进来,这时他连害怕都忘记了:“除了法国德国奥地利瑞典瑞士,其余国家魔法部联合麻瓜公然反叛,请求现任领袖引咎辞职,他们,他们绝不做新型宗教奴隶!我们派去的先遣试探队伍已经快顶不住他们的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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