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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尧走到树下,抬头,面露困惑:“宿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着了风吗?”

“没……”他催动灵力稍稍压下燥热,摒弃杂念,终于感觉脸颊温热退去,“可能是刚才睡着压着了……封山令解除了吗?”

“我和师弟一同去看了,山门还封着。”

都三四日了,还封着?

安无雪眉头一皱,脱口而出:“这点小事哪需要封这么久?”

云舟“嗤”了一声:“小事?你从凡间来的,不知道浊气对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云舟说的时候,云尧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直到云舟说完,云尧才正了正神色,说:“宿公子可能不清楚,浊气会让修士道心破损,自仙祸之时便是两界之隐患,修士一旦沾染入魔,大多无法回头。”云尧话语一顿,嗓音低了低,“修浊入魔者,立斩不怠。”

安无雪可太清楚了。

就是太清楚,才知道这其中不太对劲。

“有说要封到何日吗?”

云舟摇了摇头:“要等仙尊谕令。”

他曾在落月峰最过风雨飘摇之时暂行掌门之责,谢折风的许多行事作风,都是当年他教的。

这种情况,魔刀之事只是理由,多半是落月峰内部出现了问题,谢折风需要彻查宗门中人……

别人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他不是,他心虚。

他不能坐以待毙。

炉鼎印的发作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了。

再这样下去,难不成他真要和谢折风双修?

“……而且仙尊今日不在落月峰。守门弟子说仙尊每年这时候都要外出起码三日,所以封山令至少也要等三日后仙尊归山之时才能解除。”云舟似乎没有注意到安无雪走神了,还在说,“你不就是想去凡世间买点东西吗?有什么好急的,封山就封山呗……”

每年这时候都要外出三日?

谢折风干什么?给谁上坟吗?

——等等。

“你说谢——仙尊今日不在落月?”

云舟一愣:“是啊。”

那岂不是说,如今葬霜海里空无一人?

安无雪猛地坐起,一个翻身,从枝干上跳了下来。

云舟被他吓了一跳:“干嘛?”

“你和云尧有没有没用的空白符纸?或者用不上的符咒也行!”

“啊?”

葬霜海边沿。

飞鸟环绕,谢折风不在洞府。

安无雪凌空落下,符纸在他手中缓缓燃尽。

他就住在霜海旁边的山峰之上,凭借着云舟云尧给他的那些没用的符纸,稍加更改,勉勉强强够他飞个来回。

他白日里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落月峰的护山大阵是他亲手落下的阵基,他可以用神识悄悄打开几刻,借此离开。

但他得有一个沾染了谢折风气息的东西,以此欺骗护山大阵。

哪里可能有这种东西?

那自然是谢折风的洞府。

眼下趁着谢折风不在……

他在霜海边沿稍稍张望了一下。

一切都没有变化。

居然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甚至那接连着谢折风神识的魂铃都挂在从前的位置之上。

谢折风连这魂铃都用了千年?

真是诡异。

谢折风以前从不留无用之物,这千年来反倒成了个恋旧之人?

左右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剩余的符纸,收敛灵力,像个凡人一样徒步走了进去。

谢折风的洞府从来不设防护结界。

霜海冰寒,来到这里的修士只有运转灵力才能御寒。

只要动用了灵力,谢折风便能察觉。

安无雪这样如同凡人一般往里走,周围果然一片沉寂,什么都没有发生。

霜海的凉风簌簌地灌进他的衣袖之中,蓄势待发的炉鼎印都被冰寒稍稍压制,他十指冻僵,脸颊冰凉,双唇只剩下淡淡血色。

寻常修士这个时候已经会忍不住运转灵力御寒,可他没有。

周围熟悉的景象自两边后撤,他面不改色地快步向前,遵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谢折风的卧房前。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

里头会有沾染谢折风气息的物件吗?

安无雪快步上前,正待推开门,四方却突然吹来一阵带着霜雪的风。

这风比方才的缕缕细风冷了几倍有余。

是灵力带起的风?

安无雪猛地一惊。

谢折风怎么提前回来了!?

四方除了屋门虚掩的卧房,只有长廊另一端还有一间房。

如果千年来什么都没变,那间房应该是谢折风安放一些用不上的法器之处。

屋子周围没有禁制,只要不碰到灵宝法器就不会惊动谢折风。

安无雪当机立断,转身,放轻声息走了进去。

屋子里四处都摆放着火精炼制而成的明珠,各种禁制包裹着的法器灵宝整齐陈列在内。

灯火通明,四角无尘。

怎么感觉这里经常有人出入?

谢折风气息已近。

他没时间细想,关上屋门,轻轻地喘了口气,赶忙收敛气息。

他大意了。

他想离开落月峰的心太过急切,不曾细细思量。

连守门弟子都知道谢折风每年此刻都会雷打不动地外出三日,他便以为对方不可能提前归来。

怎么偏偏就是这么倒霉,让他遇到了一次例外。

他只能赌。

赌谢折风不会突然在自己的洞府内放开神识。

仙者神识只需随意一扫,整个霜海的草木蜉蝣都将无所遁形。

安无雪长时间没有催动灵力御寒,此刻浑身冻僵,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悄悄展开神识,探查屋外的动静。

谢折风似乎在朝着卧房而去,脚步竟有些踉跄。

受伤了?

不像,这人气息没乱。

心绪不宁?

反正对他而言算好事。

只要谢折风一直没心思留意四方,等谢折风离开霜海或是开始打坐,他就可以找机会溜走。

安无雪松了口气。

他稍稍宽心,用神识掠过屋内那些覆盖着各种禁制的法器和灵宝。

他得留意一下这些禁制所处的方位,以免自己躲在屋内的时候不小心碰到。

神识刚扫过墙角——

安无雪倏地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他思绪瞬间空白。

那是……

怎么可能?

那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他转过头,看向刚才神识扫到的方向。

立于墙边的剑架映入眼帘。

那剑架倚着墙体,在满满当当放着各种灵宝的屋内独占一处,周围格外空旷。

剑架是由特殊的灵石材质制成,上头灵气萦绕,将一把剑身薄如蝉翼的长剑浮空托起,在禁制的笼罩下,完好地封存着。

他没有看错。

这就是他神识扫到的东西。

他的本命剑,春华。

春华是安无雪和谢折风的师父——上一任仙尊南鹤替他选的灵剑。

南鹤仙尊统御两界几千年,落月峰弟子众多。

但南鹤只有两个徒弟——正是安无雪和谢折风。

南鹤一开始并不打算收徒。

但是千年前,安无雪出生了。

他出生在毫不起眼的凡间界小村庄,当时两界深陷仙祸之乱已久,尸横遍野,枯骨成山,怨魂无数,极乱之下必有天道福泽,安无雪就是那个福泽。

他天生金身玉骨,在修炼一途得天独厚。

婴儿啼哭出第一声的那一刻,小村庄四方灵气汇集而至形成风涡,云层叠起,灵兽呼啸。

正巧几个魔修路过此处。

魔修靠修炼天地之浊气增强实力,其余修习功法与普通修士无甚区别。

天生金身玉骨若是自小修浊,反而会是魔修的一大助力。

魔修自不可能放过。

凡人看出了魔修的不怀好意。

他们将婴孩藏了起来,宁死不愿交出。

魔修一怒之下屠尽了整个村子。

南鹤仙尊发现灵气波动赶到此处之时,尸骨躺了一地,浓厚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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