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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凑上前,舔了舔安无雪露在寝衣外的手腕。

那是他上一辈子同困困亲昵的方式。

他抬手,食指抵住双唇:“嘘,但你不能告诉谢折风。”

“呜?”

困困不知道许多往事,还当他和谢折风同从前一样。

他说:“总之谁也不能说,我会找机会离开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带你走。”

瘴兽灵智不高,理解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它听到安无雪说会想办法带走它,眼中疑惑的情绪便散了。

安无雪揉了揉它的头。

困困顺着他的姿势抬起头来。

安无雪笑了笑。

他抱着困困,稍稍歪头,看到半开的窗外那连成一片的松柏。

今日是个晴天,日光洒下,就连葬霜海都一片盎然。

风吹动了霜雪中都不会枯萎的枝叶,一晃一晃的。

短短一瞬。

他突然觉得宿雪这个身份也不错。

只要摆脱了谢折风这个大麻烦,管他什么修真界呢?

当个废柴挺好的。

“呜呜……”困困又蹭了蹭。

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用爪子从自己双翼之下掏出来了一片泛着金光的叶子,递到安无雪面前。

他刚接过这金叶,疲惫了许久的神魂便像是舒展开了一般,比先前轻松了不少。

这是什么对神魂有所裨益的灵物吗?

“你这是——”这是从哪拿来的?

这话还没问完,门外突然有人喊他:“宿雪!”

困困一个激灵,往窗外一跳,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后方的松柏林中。

安无雪迅速起身披起外袍,将金叶收入袖中,走上前去开门。

只见云舟和云尧一前一后走来。

他一愣,云舟看出了他的困惑,对他说:“是仙尊命人带我们上来的。”

云舟说完,云尧这才无声地点了点头。

“此处是落月核心,仙尊允你们住在这?”

云舟挠头:“说是让我们照应你。”

“只是因为这个?”

明明昨日谢折风才因春华对他起了杀意。

云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然呢?”

玄方和戚循也像他们两人一般,盯着他的脸看过。

安无雪困惑道:“我很好看吗?”

不谈他与谢折风之间的恩怨过往,单是以谢折风的样貌和修为,和炉鼎双修,都说不出是谁采补谁。

宿雪一开始只是个凡人之躯,资质极差,连当炉鼎其实都不太够格,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他从醒来之后就不曾在意过自己如今的外貌,因此也没看过。

难不成宿雪真是个惊世骇俗的美人?

云舟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啊?”

“算了,”他懒得想这些和他无关的事情,“仙尊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到仙尊,是听令在葬霜海的弟子把我和师兄带来的。”云舟念叨着,“不过在霜海上也好,仙尊回来了,可封山令还没解除,落月峰似乎不怎么太平,听说是有魔修混入。我和师兄上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带着养魂树精,正在彻查诸峰。”

天地山川草木皆有精华,养魂树精,顾名思义,就是养魂树的精气凝结而成的。

养魂树是滋养神魂的灵物,天上地下只有一株,是极为罕见的至宝,安无雪只在古籍上见过养魂树的记载,从没见过。

“落月峰有养魂树?”

云尧解释道:“养魂树就在霜海上,据说是仙尊几百年前花费大代价找出来种在霜海上的。”

安无雪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金叶。

难不成这金叶就是困困从养魂树上摘下来给他的?

难怪他摸一下都能舒缓神魂。

他有些庆幸。

养魂树不仅可以养魂,其精还可以探查修士神魂之中诡异之处、探照鬼魂生前死后、辨别亡者怨气。

他是死过一次的孤魂。

宿雪是离魂之躯。

若是他被养魂树精一照,指不定会有什么结果。

没想到他居然还因为被谢折风留在霜海上而逃过一劫。

当真是祸福相依。

他苦笑了一声,直接转身回屋。

“喂,你干什么又回屋了?”

“困了,睡觉。”

云舟:“这不是刚起吗??”

霜海深处。

松林中心。

灵力激荡了一整夜。

被灵力卷起的寒风一直在方圆打转,如刀刃一般锋利,足以可见灵力所有者的心绪处于失控边缘。

道心不稳,修行大忌。

不论何人站在此处,皆会不可置信——这可是长生仙的灵力!

两界如今只有一位长生仙。

出寒剑尊怎么可能会道心不稳?

但站在外面的是戚循。

他对此司空见惯,发现无法靠近后便等了一夜。

直至灵力散开,显现出了松林中央的景象。

身着白袍、玉簪束发的男子端坐于莲台之上,一言不发。

春华剑浮于谢折风的面前,被谢折风的灵力包裹住,护佑得严严实实,不沾一丝风雪。

方才灵力暴起之时,这人坐在莲台上,不知看了这把剑多久。

眼下风平浪静,谢折风这才伸手,将春华收进灵囊之中。

“我刚才等你等得无聊,瞎逛了一下,结果发现了个有趣的人。我站在树上看着他走过高松后的长廊,险些以为我做梦了……”戚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哂笑道,“我真是第一天知道,原来出寒剑尊也是自欺欺人之人,居然会留着一个长得像的赝品在身边聊以慰藉。”

一片沉寂。

谢折风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出手教训他。

戚循看着对方那还是不太对劲的背影,等了片刻,依旧等不到对方开口。

他觉得有些没意思,这才走上前,说:“魔刀之事我查清了,那处秘境之下有一个灵脉。还是一样的事情——灵脉被毁,灵脉之下压制的浊气冒了出来,侵蚀了秘境中的灵物灵兽。”

“毁灵脉的人下手很干净,查不到一点痕迹,我只能暂时布阵压制浊气。”

他话锋一转:“但你这是怎么回事?荆棘川有无雪最后一缕残魂的气息,你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荆棘川探寻三日,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折风还是没有开口。

“不见了。”

“……什么?”

“师兄的残魂气息,”谢折风的嗓音格外沙哑,“不见了。”

这一瞬间,戚循甚至忘了眨眼。

他脱口而出:“不会,怎么会……”

安无雪陨落后,身死魂消,尸骨无存。

荆棘川的那么一点找不到源处的残魂气息,是安无雪存于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

如若没了……

谢折风站了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像是特意压抑过后余下的无悲无喜,可本来如星如辰般的黑瞳却幽深得探不见底。

他眉心之上,那本该雪白的雪莲剑纹泛出丝丝黑气。

戚循神色突变。

“谢出寒。”

“你心魔复苏了。”

谢折风像是没有听到戚循这句话一般。

男人眉心那雪莲剑纹在黑气萦绕下若隐若现,时而青白似雪,时而如深墨入海,晕开一片乌黑。

他没有否认。

戚循眉头紧皱:“浊气之事大有蹊跷,混进落月峰的离魂之人还未查明,还有……”

他话语一顿,“还有无雪的残魂……眼下这样的关头……仙尊可知,若是心魔一事泄露会有何等后果?”

谢折风闭了闭眼。

再度睁眼时,他眉心那泛着黑气的剑纹不再浮现,可他的嗓音依然幽沉:“我不会离开霜海,如有必要,会安排化身在外行走。”

戚循想讥他几句,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吞下了。

谢折风若是压抑不住心魔,别说查清安无雪当年之事没有指望,就是两界都不可能太平。

还是别火上添油得好。

他全然没有了先前那般戏谑或随意的神色,心不在焉道:“你好自为之。我要去荆棘川看看……”

他一个转身,片刻没在葬霜海逗留,失魂落魄地直冲荆棘川而去。

谢折风立于原地。

又一阵灵力扫过,本来被冰寒灵力刮得一片狼藉的松林中央瞬间恢复如初。

男人面无表情,乍一看毫无异常。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松林之中,白色身影“咻”的一声窜了过来,直冲谢折风而去。

谢折风神情微晃,见来者是困困,伸手将困困捞入怀中。

瘴兽本就擅于神魂,困困这数百年来还被养在养魂树下,于滋养神魂一道更是得天独厚。

它闻到了谢折风识海中心魔复苏的味道,赶忙赶过来。

瘴兽的灵力缓缓覆盖在谢折风的神魂之上,谢折风轻抚它的毛发,眉头一皱。

困困身上沾染了他人的气息。

“你又去找他了?”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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