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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冥的传音符,落月峰如此大的阵仗……

他不由盯着那传音符思虑起来,渡劫修士却毫无顾忌走上前,见他优哉游哉地站在仙尊洞府门前,未着落月弟子服、未挂落月弟子牌,显然非宗门弟子,便直接用灵力推开他,对那女弟子说:“怎的这么没有礼数,站在仙尊洞府门前同闲人闲聊?我有事请见仙尊,你传达一下。”

弟子神色愠怒,忍了片刻,才一言不发地扔出传音符咒禀报谢折风。

她不敢说话,安无雪却嗤笑一声:“没有礼数?何为礼数?是摆着渡劫期修士的谱狗眼看人低是礼数,还是越俎代庖管着仙尊都不管的事情是礼数?”

弟子一惊,没想到安无雪刚才谈话间温声款款,此刻竟然如此锋锐。

来者更是登时发怒:“我听闻仙尊在霜海上养了个炉鼎,就是你吧?你连落月峰弟子都不是,就敢对着我牙尖嘴利?”

安无雪眸光一顿。

那人以为说着了安无雪的痛楚,下巴轻抬,负手而立。

下一刻,安无雪却笑了一下。

他不咸不淡地说:“我确实连落月弟子都不是,也比明明身在修真界第一大宗,曾经还算有点天赋入了渡劫,结果因为自负自傲失了本心停滞在渡劫中期不得寸进的人好吧?”

那人一愣。

他周围的修士意识到了什么,纷纷低头。

他猛地反应过来:“你在骂我?你怎知我——”

“何事来禀?”

男人冷冷的嗓音传来。

眨眼间,谢折风已立于众人眼前,神色好似一滩死水,看不出一点波澜。

女弟子低头行礼,安无雪神情一滞,瞥开目光。

那渡劫修士赶忙收了怒色,端上手中的天涯海角符:“仙尊,北冥飘来的传音。近日该是秦长老轮守宗门,但秦长老两月多前似有密事外出,此事由我暂代,我收到传音符打开,上官城主说此符还裹着一层传音,必须仙尊亲启……”

谢折风没动,只是侧头看了安无雪一眼。

安无雪没动,垂眸,避着目光。

谢折风手中灵力一动,转瞬将传音符摄入手中。

他在启符,其他人自然不敢动,四方寂静无声。

安无雪这才偷偷抬眸,瞧见谢折风眉头愈发紧缩。

如此郑重的传音符,还有谢折风的表情……

上官了了那边出事了?

上次见她,她还说近来神思不宁来着,如今突然如此郑重传音谢折风,人却没来。

——北冥出事了!?

心念刚起,谢折风便沉声道:“北冥剑被浊气侵蚀,城内现大魔,冥海浊气翻涌,现今北冥四十九城尽封。”

短短一句话,其间所含之意,足以撼动两界如今局面。

那渡劫修士瞬间脸色惨白,众人尽皆跪下,连安无雪身边的女弟子都“噗通”一声跪下,不敢出声。

安无雪一动未动。

他猛地睁大双眼,呼吸一顿。

北冥剑被浊气侵蚀!?

四十九城尽封!???

如此情景,即便是千年前仙祸之时都算罕见。

北冥高手众多,上官了了更是半步登仙之境,怎会在现今四海清平之时突然陷入如此境地?

他想起之前照水出事的时候,照水城主似乎说,姜轻因北冥有急事而不得不立刻赶回……

难道几个月之前就有先兆了?

“北冥封城应当只是这两日之事,”谢折风说,“冥海浩瀚,此事压不住。尔等传令诸峰各司其职,拟一个借口,暂时瞒住北冥封城的真正原因,稳固万宗两界局面。”

众人赶忙道:“是。”

“我会先行入北冥探查,明日出发。入城后,若有必要,会以天涯海角符传令,宗内大成期以上弟子、峰主、长老待命。”

“是。”

“退下吧,我离宗之时需有人主事,让玄方来见我。”

众人赶忙退去,连方才和安无雪聊天的女弟子也低着头恭谨退走。

那来禀告的渡劫期修士正待御剑离开,谢折风倏地说:“宿雪方才所言不虚,你心浮气躁眼高于顶,以至于言行无状,妄为渡劫。自行去领七日苍古塔刑罚,磨练心性,落月峰不缺心境不稳的渡劫。”

入苍古塔七日,即便不是顶层,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人浑身一软,还想求饶,可谢折风手袖一挥,连着安无雪一起带走了。

安无雪还在想着北冥城和北冥剑究竟是怎么了,眼前便突然天旋地转,再次站稳时,已经回到了他住所的小院之中。

云皖还在院中练剑,见他们两人突然出现,吓得险些松了手中的剑。

“仙尊,宿公——”

谢折风毫不停顿,拉着安无雪径直进了屋,只余下“砰”的一声关门声。

安无雪猛地甩开谢折风的手,疾声道:“仙尊这是又怎么了?”

谢折风没说话。

这人先是低头瞧了一眼被他甩开的那只手,指尖微蜷微颤,而后又看向他。

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

像是在悲痛,又像是在开心。

那双眸子黑如深夜,又仿佛内含霜星,他一时之间,竟是看不懂谢折风在想什么。

只听这人问他:“你如今不过大成后期,刚才如何能一眼看出他人止步渡劫中期的原因?”

果然听到了。

他稳着呼吸,不卑不亢道:“仙尊这回又想听什么?”

谢折风神色一顿。

他说:“我的回答是,那位峰主修入渡劫,言行却连个普通弟子都不如,猜都能猜出来为何修为不能更进一步,我为了出气自然如此戳他痛处。”

“每一次仙尊问,我都这般如实答。”

他一反常态,往前了一步。

谢折风的冷息扑面而来,环绕在侧,他强忍着逃离的冲动,迎着这人复杂的目光走到这人跟前。

“但仙尊显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可仙尊上一次分明拒绝了与我双修……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心魔?”

他自己全身紧绷,心都仿佛被什么东西高高挂起,堵住了咽喉,让他呼吸都艰难。

可他宁可这样堵着,也不想面对把他当师兄的谢折风。

他凑上前,扯着师弟的衣袖,低笑了一声。

“是心魔希望我是他,仙尊害怕我是他,‘你们’都想要我是他。既然如此,仙尊下次别再这样拐弯抹角地问了,想要我是他的时候,直接告诉我就好,毕竟我还要依仗仙尊良多,配合仙尊假扮他人还是愿意的。”

谢折风气息一滞。

“……怎么不叫我师兄了?”他笑弯了眼睛,故技重施,“师弟。”

谢折风眉心雪莲剑纹骤然浮现。

他目光落在安无雪的脸上,黑瞳幽深,眼神茫然,却又面露凄色。

他僵着身体,眸中戾色随着雪莲剑纹上的黑色稍稍泛出,却又被他转瞬间压下。

被牢牢禁锢在识海之中的心魔稍稍动弹,同他如出一辙的嗓音再度在识海中响彻。

“你怎么不喊了?”

“你不是希望他是师兄吗?”

“哦,你怕了。你怕他是师兄!如若宿雪是师兄,你不敢回想你先前和宿雪之间发生的种种,不敢面对他不愿与你相认的事实!”

他在识海中说。

那和师兄一模一样的面容带着笑意出现在他眼前,一如记忆之中,师兄抱着剑,笑着在一旁看着他修行术法。

心魔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希望宿雪是师兄!你希望师兄回来,你希望师兄活着,你希望——”

谢折风闭上眼。

心魔的一切声响都在清心咒中消散。

他稍稍平静,复又睁眼。

宿雪笑吟吟的模样立时映入眼帘。

识海中没了声音,倏地空荡荡了起来。

他蓦地感到一股揪心的疼。

仿若万箭穿心而过,又似是烈火焚身、寒冰冻骨。

如若师兄还在……

如若师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心念一顿。

秦微说宿雪不是安无雪,戚循前往照水城追寻宿雪因果,至今还未归。

不论如何,此时此刻,宿雪不能是师兄。

宿雪只是宿雪。

在心魔的诱导下将宿雪当作师兄,像是喝了满满当当一坛仙酿,醉得人沉溺其中,稍有不慎便挣扎不出。

即便如此,清醒的痛楚,也比这样的沉溺来得让谢折风心安。

“我先前失态之处,”他对宿雪说,也是对自己说,“是心魔左右,也许非我本意。你既已知晓……”

他嗓音愈冷:“便莫要再探我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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