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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砰——”

“砰砰——”

烟火燃至中段,好几束明花一同绽放。

谢折风愣了许久。

这一路走来,他设想过好几种师兄会对他说的话,他以为不论如何,该解释的那个人应当是他。

他唯独没想到此情此景。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师兄对傀儡印的来源也一无所知。

他更不可能将那幕后之人与安无雪扯上关系。

“师兄为何——”

为何同他说这些?

安无雪却打断了他:“我所知甚少,也拿不出自证的证据,只有这一句话——当真不是我。”

他的嗓音越来越轻,是在和谢折风说,也是在和自己说。

“我虽然不知仙尊为何知晓我身份却隐而不谈,但我本就是个修真界的‘罪人’,仙尊或许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打算若是想从我身上探出蛛丝马迹,怕是要让仙尊失望了。”

“我所知的恐怕还没有仙尊多,已经尽数告知。”

“你若不信,是要杀我还是要审我,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生怕出寒剑光什么时候便突然出现,从始至终只是看着那灿灿烟火。

如今说完,回头看向谢折风,却发现对方神色呆愣,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什么?

不可置信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一个死去的师兄会让人缅怀,一个无法追回的昨日会让师弟困于心魔,可一个看上去和照水北冥之祸脱不开干系的复活归来的罪人呢?

不信他和此事没有关系,再正常不过。

毕竟谢折风千年前便没有信过。

秦微和他说过,千年来谢折风为他奔走,因他生魔。

可出寒剑光的冰凉仍在心口,那句罪有应得徘徊耳侧,梦中无心无情的出寒剑尊挥之不去。

他还是怕。

不是怕谢折风这个人,怕的是这个名字带来的惶惶未知。

他如今撕开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薄纱,谢折风打算如何呢?

眼前之人终于开口道:“你刚才不是说——今夜……很开心吗?”

这话牛头不对马嘴,安无雪怔了怔。

但他还是说:“是,我很开心。我刚才在想,我已点出你看出我身份一事,若是你要杀我,我确实不是如今的你的对手。”更别提还有个傀儡印在他身上。

“或许今夜真的是我看的最后一眼人间了……”

思及此,他嘴角轻勾,眼角眉梢浮出笑意,“所以方才我确实很开心。”

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想。

就连谢折风付灵石,他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也不在意。

“砰——”

最后一朵烟火落下。

夜空闪烁一瞬,再度归于沉寂。

他真的挺开心的。

他先前那几句多谢,也是真心的。

“我还是该谢谢仙尊。”

“起码仙尊这一回没有在知晓我身份的那一刻便将我格杀,让我看完了今夜这场烟火。”

登云楼名为登云,贵客厢房自然极高,明窗之外仿若伸手便可摘星。

安无雪刚入内时,还觉得这般眺望人间格外热闹,现下却倏地只觉寂寥。

他说完那些话,一手握拳,渐渐握紧,面上沉静之色终是稳不住。

他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多么冷静。

怎么冷静?如何冷静?

他重新醒来这么久,最怕的不就是被谢折风认出来吗?

种种思绪,矛盾又凌乱,险些堵着他的胸腔,将他活活憋死。

他什么也想不明白,只能珍惜今夜的烟火。

就连方才那些话,安无雪也不是在为自己辩解。

他只是希望谢折风莫要当真把他当做北冥照水一事的幕后之人,从而让真正的黑手隐于其中。

茶几旁,厢房内早已备好的炉火不知烧开了多久,飘出热气,被夜风吹出温雾。

没了烟火燃放的声响,夜集渐歇,喧嚣声愈来愈低,沸水见底的声响便格外刺耳起来。

谢折风瞬间泛红的双眼在雾气之后模糊不清,他连开口都像是费劲力气一般疲倦:“师兄……”

师兄……

安无雪只觉耳边立时响起——“师兄这是罪有应得。”

他胸膛一疼,猛地站起。

谢折风一惊,也赶忙跟着站起,还几步冲到他的面前:“怎么了?”

安无雪登时后撤,直至行至那炉火旁,退无可退。

“仙尊!”

谢折风浑身一僵,终是没有继续靠近。

他在汩汩沸水声中,背对着明窗与万家灯火,挡着凉风,对安无雪说:“我没有……我不是……”

他似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竟是顿了两下,才说:“我不会怀疑师兄。我更不可能做你说的那些事,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言至最后,只剩恳求。

安无雪面露茫然。

“……什么?”

谢折风下意识伸手想碰他。

他双瞳一震,还未反应,这人便又缩了回去,自行对他说:“我不动,师兄别怕我。”

安无雪本能便警惕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谢折风面露痛色。

他那双常年如同结了冰霜一般冷的眸子此时像是霜雪融化了,只剩厚厚一层雾。

“师兄要如何都可以,别再像方才那样想……”

安无雪绷着身体提着心,更是困惑。

方才那样想?

他想什么了?

他已经没有求什么了,甚至只贪了几刹的烟火明灯。

“……如何都可以?”他重复了一遍。

这话像是松口,谢折风双眸一亮。

他低头,打开灵囊,从中拿出春华。

这把剑曾是安无雪的本命剑,曾被他在霜海上惊动过,也曾在云剑门因其而被谢折风刺入冰锥。

几日前,谢折风还用春华试探过他。

如今,春华终是“名正言顺”地被递到他的眼前。

这终究是安无雪的本命剑。

身份既已暴露,他不再犹豫,抬手便接了过来。

神识勾上春华,灵剑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悦耳剑鸣。

“你想如何都可以,”谢折风嗓音很轻,“若是恨我怨我,用春华杀我也好。”

安无雪本还在盯着本命剑,神色怅怅,闻言,他眸光轻动,反倒笑出了声。

“杀你?”他顿了顿,又笑了几声,笑得岔了气,止不住咳嗽了数下。

谢折风指节微曲,却又不敢动弹。

安无雪笑够了,才忽而敛了所有笑意,低声说:“我怎么杀你?照水剑阵之危,利用云舟之人寻不见踪迹,北冥浊气一事,赵端已透露出极可能有大魔手握修浊登仙秘法。仙尊是世人眼中顶天立地的那把剑,我哪里敢折断?”

就算谢折风现在昏了头引颈受戮,他能为了一己之私,便杀了谢折风吗?

“我……”

谢折风想反驳,却无可说之处。

安无雪所言,句句无错。

他连让师兄报仇解恨都做不到。

安无雪说:“我不知仙尊究竟在想什么,又对我是何想法,我此番醒来当真一无所知,也没有选择。前尘往事和‘宿雪’无关,仙尊说如何都可以,那我确实有一事想求仙尊成全——我想离开。”

“……离开?”

“我同仙尊说过不止一次。”

谢折风神色惶然:“我当真什么也不会做,更不可能伤害师兄。当年之事,我有许多话可说。”

“但我无话可说。”

安无雪心乱如麻,却知心中坚决之事。

谢折风若是不疑他,自然更好。

可他也不想留在落月峰听这人说那些秦微也说过的话,更不想在谢折风明知他是谁的情况下,还这样不明不白地以炉鼎的身份待在这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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