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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称呼对安无雪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他恍惚了一瞬。

四方崩塌的速度愈来愈快,四百年前的北冥第一城已经全然模糊了下来,只剩下安无雪和裴千周围的方寸之地。

眼看虚无即将蔓上那老者。

老者问他:“我死了?”

“你死了。”

“我恨错人了。”老者神色灰败,“幸好。我死了,城主还在,首座没死。”

“你误会了,我确实也死了。”

老者一愣。

裴千:“行,我是唯一的活人。”

那老者朝着安无雪伸手抓来,似乎想碰一碰安无雪,想看看安无雪是不是蜃楼中的虚妄。

可刚刚伸出手,边界终是崩塌至这幻影身上。

这一场从四百年前摘来的荒唐梦,似乎眨眼间便醒了。

顷刻之间,一切消弭。

两个入口浮现在他们面前。

裴千方才嬉笑的神色蓦地一收,低声说:“北冥齐氏同代至少都有一个渡劫,向来是北冥仙门世家中的望族,除去实力,齐家名声更显。我从小到大,便常常听人说——若说刚正不二,齐家当论第一。”

“四百年前我资历尚浅,没资格同这种前辈相见,一直觉得遗憾。没想到,第一次见到齐氏先辈,是这般光景。”

安无雪默然。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入口,直接踏入离他更近的那一个。

裴千面色一变,骂骂咧咧跟来:“宿——”

“你不等我算算这是生门还是死门吗!!”

“没有区别,”安无雪说,“只是凶险程度不同罢了,不管是生门还是死门,我们都得多探几层,寻找阵眼所在的时间。”

他们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踏入的第一个生门就是破局之关键。

既然不是,那便继续找。

他话音刚落,眼前光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四方景色变了,却又没变。

——他和裴千又出现在了北冥主剑阵当中,站在那顶天立地的北冥剑之前。

他和裴千刚一站定,这一回,根本不等他们自行出剑阵探查,后方便传来两人凌空飞掠而来带起的风声。

他和裴千转头看去,裴千口中还在说:“运气真好,看上去我们走的又是生门——”

那处于观叶阵中过往的两人靠近,裴千看清来人,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完了完了,这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次的幻影不可能用蛮力破了啊!”

只见谢折风和上官了了正朝此地而来。

他们入阵之前刚和谢折风分开,安无雪还记得谢折风所穿的衣袍,同他现在看到的谢折风的衣着完全不同。

安无雪紧抿双唇,神色稍紧。

这又是……多少年前的谢折风和上官了了?

过往虚妄里,这两人看上去是特意来剑阵干什么的。

安无雪和裴千作为入阵之人,刚刚被观叶阵运转送至此间,还未彻底融入幻影中的第一城,上官了了和谢折风还未发现他们。

但他们这时候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安无雪眉头紧皱——不是因为谢折风,而是因为上官了了。

他当真是不想以上一世的身份面对上官了了。

哪怕是在虚妄蜃影中。

他对裴千说:“你想办法引开上官了了。”

要让其他当年幻影中的人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确实需要大费周章。

可若是谢折风,不论是何时何地的谢折风,应当都不难。

就算现在谢折风说自身无情道破,但师弟能以无情道登仙,对这世间迷障,总是会多几分坚守。

裴千愣了:“你要从仙尊身上破开这个时间?”

“嗯。你拖住上官了了就行,正好看看剑阵外的别处有没有诡异之处。”

裴千面露担忧,低声和他说:“观叶阵之所以能把人困在时间洪流之中,除了时间纷乱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入阵之人同过往时间里的故人的牵扯。”

“安首座与仙尊……”

安无雪无奈道:“你叫的倒是挺上口,但我如今并不是落月首座。”

“你该如何便如何,谢折风带你入北冥结界自有他的目的,我的事情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他眼见谢折风靠近,迅速道,“而且你大可安心,我与谢折风之间,我不知他如何,但对我而言,停驻过去才是我避而不及之事。”

“行,那有一点我得提醒一句——观叶阵只是过往幻影,不会改变过往,可若是在阵中正好同入阵者的过去有交集,只要记忆足够浓烈,入阵者是能感受到发生了什么的。”

“你若是和咱们面前这位仙尊发生了什么,真正的仙尊可能会知道。”

“我知道了。”

安无雪这边刚说完,谢折风和上官了了交谈之声传入他耳中。

“谢出寒,你闭关隐世整整八百年,一出关便杀这个查那个,如今又要来北冥剑再看当年之事。”

谢折风冷冷道:“师兄斩杀上官然必有蹊跷。”

“我当时也这么希望,”上官了了嗓音淡淡,“阿然的死,安无雪说因他阻碍剑阵,不得不斩,且不说此罪不至于要了阿然的命,剑阵由我和安无雪各自负责一半,和阿然有什么关系?当年看不出剑阵有任何问题,过了八百年,你又能看得出——”

她发现前方有人,话语一顿。

上官了了以神识探查,瞧不见安无雪面容,安无雪又早已脱胎换骨,气息全变,她认不出来,只问:“何人擅入剑阵?”

谢折风死死地盯着安无雪。

他上一瞬还在板着脸听上官了了说话,眨眼间便猛地红了双眼,握着出寒剑的手颤动着用力。

裴千片刻没有耽搁,上前便对上官了了作揖道:“城主,我观剑阵有疏漏,特来禀报。”

“曲家的裴千?”上官了了两百年前居然就识得裴千。

她问:“是何疏漏?”

“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身边是出寒仙尊,天下事无需避他耳。”

裴千只好道:“其实不是剑阵之事,是曲家和我之事。我不想……”

上官了了默了一瞬。

她没听见谢折风的反应,只当谢折风默认,她直接手袖一挥,同裴千说:“随我来。”

两人瞬时消失在了剑阵之中。

安无雪这才凝眸看向两百年前的谢折风。

两百年前……

这人刚刚根除心魔出关?

是心魔还未复苏前的谢折风。

他听见那人颤着嗓音格外小心翼翼地喊:“师兄……?”

他没有应答,反而主动走向谢折风。

谢折风自始至终盯着他,在他停步之时,这人缓缓抬手。

安无雪一惊,本能觉得对方要动手,双指掐动灵力就要唤动春华!

可他一动,谢折风却不敢动了。

这人的手停在他脸颊旁,似是想摸他的脸,却没有落下,一寸也不敢进。

这人欲言又止许久,踌躇得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师兄……你、你还活着?”谢折风甚至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是来剑阵查上官然之事的。师兄,师兄还愿意来找我……师兄活着……活着吗?”

“这个时间的你,心魔既除,所见便为实,”安无雪漠然道,“我不是你的幻象。”

可你是此间的幻象。

他还没说这句话。

他想到刚刚谢折风正好在和上官了了谈当年之事……

他自言自语般说:“你来查上官然的事情……查不到的,因为确实是我污蔑他的——他没有对剑阵动过手脚。我只是找不到别的说法了,只能这么说。”

“仙尊两百年前,应该是无功而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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