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坠梦三重（2 / 2）
见此情形，禾满更加坚信自己的答案：“这就是丧事无疑。”
“不对，”玉巧摇头，伸手点了点那户人家，“你再仔细看看。”
禾满不服气，再次看过去。
只见方才还遍布素缟的宅院，此刻却被层层红幔包裹。府门内，庭院楼阁不知何时装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屋檐廊角，绿树交错枝蔓，缝隙间洒下金辉漫漫，枝上披着胭脂彩缎，一片红嫣华丽。
众人身着锦衣，院中鸣乐声与道贺声交织，幼童手提花篮，追逐抛洒花瓣，娇嫩花瓣落在围观人的头上，更添喜气。
唯一与之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是，新娘并未着华袍红装，而是着一袭绣有凋零菊花的惨白素衣，端跪于正堂之内，她两手捂面，泪水从指缝里挤出。
这抹白在周遭艳红中显得格格不入，诡异非常，新娘哭泣与周围欢笑交织，然他们好似并未发觉有何不对，像是本应如此。
禾满犹豫开口：“这怎么变成喜事了，是不是你在捣鬼？”
玉巧坦言：“这一直都是喜事。”
“那为何会如此？”
为何方才明明全是凄白，眼下却一片鲜红；明明是大婚，为何新娘却身着素衣，而周围人未做出任何反应。还有，自己的衣服怎得也变成红色了？
玉巧道：“规则只有我问姑娘答，恕我不能回答姑娘疑问。眼下姑娘答错，那我们继续去另一地吧。”
不等禾满回话，玉巧又轻轻摆手，旋即，二人来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片一望无际的战场，空气中尚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满身血污的士兵们正拼死与敌军做着最后抵抗，一时间，野兽般的嘶吼蔓延至整片山谷。
接二连三的闷响混杂凌厉的破空声，炙热烈焰四处乱窜，无情舔舐大地，天空阴霾密布，敌我悬殊，很快胜者满载而归，只余场上无数横尸，血流成河。
没一会儿，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群乡民直奔向战败军队，他们好似还在争抢，全一个赛一个地拼命奔跑。
“第二个问题，”玉巧仙子出声：“这群人是做什么的？”
禾满极力忍住上前帮扶的冲动，想了想，开口：“这群乡民与胜军方向相反，应是与败军同国，看见自己国家的军队如此惨败，想必这群人是来为这些士兵收尸的吧。”
玉巧了然一笑：“非也非也。”
“还不对？”禾满皱眉，“那是做什么？”
“你且看。”玉巧轻轻一弹指。
那群不顾余下硝烟，奋力奔走的乡民推搡挤夺至一具具战死士兵身前，原以为他们是为那些士兵收理遗体，不料他们却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还有一把锋利匕首。
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刺向身前遗体，直勾勾盯着流出的新鲜血液，待布袋鼓鼓囊囊，一个个皆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
还有几名尚存一丝气息的士兵看见来人，想开口呼救，却被无数匕首，一下又一下划破本就残缺的躯体，只能无力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被自己拼尽全力保护之人榨干，最后血尽而亡。
禾满再一次被眼前之景震呆，她欲张口呵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她想上前阻止，却无法迈出一步。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幕荒诞的场景在自己眼前上演。
“禾姑娘，”玉巧轻唤身旁人：“真可惜，你又输了，那我们只好再去另外地方了。”
眨眼间，两人来至一座城门前。
城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不绝于耳，官兵百姓都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上，禾满也跟着看去。
两名蓬头垢面的刑犯正被四名身材魁梧的官兵强行拖拽至城楼中央，几人用铁链粗暴地将刑犯紧紧困缚于铁架上，待刑犯手臂勒出血痕，滴出血滴，几人才松手。
待绑好，其中两个士兵高高举起手中那根粗长且带有倒刺的长鞭，鞭子上沾着的陈旧血迹现已看不出当时颜色。
随着一声令下，长鞭卷起呼啸狂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抽打至刑犯身上，“啪”的一声脆响，城楼下顿时鸦雀无声。
每一次鞭子落下，都伴着那刑犯皮开肉绽的声音，两人衣裳早已被抽打得破烂不堪，鲜血淋漓的身体暴露在寒风中，被利刃残酷肆虐，殷红血液从伤口渗出，染红地面，让人毛骨悚然。
楼下人群中，有人露出同情目光，大多数人则是幸灾乐祸，拍手称快，更不论有人敢出言阻止。
奇怪的是无论士兵如何抽打，那两名刑犯只身体止不住颤抖，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更奇怪的，每抽打那两人一次，禾满心口就无端抽痛一次，冷汗顿时从额头冒出。
“第三个问题，”看着身旁人毫无血色的脸，玉巧仙子含笑开口：“禾姑娘不妨猜猜，楼上正受刑罚的两人是谁？”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飞沙走石，黑云压城，天地连成一片。
城楼上，两名正受鞭刑的犯人被这无期旋风吹得迷离双眼，二人同时抬首向远处眺望，正因此，遮盖两人面颊的乱发被吹至脑后，两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禾满瞪大双瞳，下意识呼喊：“爹爹，阿兄——”
她忘了这是梦境，里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倏尔，上一秒还在楼上惨遭酷刑的两人，下一秒竟直直坠落下楼，禾满欲跑上前接住，却在一厘之处被一块无形隔板拦住，任她如何敲打皆是徒劳，只能眼瞅着自己最亲最爱之人，看自己眼前化为一滩肉泥。
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
禾满顿感四肢无力，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她想伸手抚摸身前两人，却怎么也做不到，够不着。
她没注意到的是，第二场身上青衣此刻又重新回到原先的艳红色，与地上汩汩血水，相衬相映。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温婉：“恭喜你，终于答对了。”
闻言，禾满回神，怒瞪身后女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仙子含笑，伸手欲拉她起来，却被禾满拍开。
她收回手，淡淡一笑，居高临下道：“我说了，为我的有缘人，指点迷津。”
“禾满，到如今，你还想救民护民，战死沙场吗？你想救民，可是民却想将你生吞活剥；你想救民，可是你连自己最亲之人都救不了。”
“禾满，我再问你一次，你有疑惑了吗？”
“禾满，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我吧，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禾满……”
“闭嘴，”禾满抬眸，直视跟前仙子，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再废话，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