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医者(1 / 2)

“还有,你今日在我起来的半个时辰前,送来了早饭和水,但半个时辰前天刚微亮。我今日是被饿醒的,难道莲姐姐也是被饿醒的?”

“而且,”说着禾满伸头向陈扶莲凑了过去,一脸惊奇道:“莲姐姐,你今日擦了粉耶。”

她对对手指,贼兮兮开口:“其实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气的,见我没必要这般隆重,还起那么大早来特地施粉打扮,莲姐姐不施妆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看的!”

最后一句她是发自肺腑的。

陈扶莲长着一副标准的江南美人面,婉约清雅,尤其是那双秋水之眸,含情而深邃、清冷而明亮,像是天上下界历劫而来的仙瑶,不食人间烟火,独守清虚之境。

不为世俗所染,不为繁华所动。

听完禾满所言,陈扶莲不由一愣,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小姑娘竟如此心细如发。

昨晚上把她们安置好回去后已是深夜,但自己却毫无睡意,于是干脆起身继续翻查医籍药理,时不时再动手捣一些新药,企图能从中再寻点突破口。

没想到时间在一页页纸上流转得那般快,她刚觉得困倦来袭时,看到天好似有些微亮。

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自己又一夜没睡,于是简单施了下粉,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疲惫。

而后想到昨日来的小姑娘肯定这几日都没能好好用饭,是以收拾完后给她们送去早饭,根本没多想其实时辰还尚早。

虽然对面姑娘说的调侃,但她却深知其意。

这么努力付出的人难道还不值得被相信,不值得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但是,她真的值得被相信吗?

从前是有人相信过她的,但,那只是从前了。从前她也相信过别人,但那亦只是从前了。

“不相信。”

“啊?”

听到这轻飘飘的三个字,禾满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脸上顿时龟裂,满是难以置信。

怕是自己听错,她又佯装淡定地看向陈扶莲,示意让她再说一遍。

陈扶莲漠然重复:“我说,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为什……”

“莲大夫,莲大夫!”

不等禾满问完,小医馆中出来了个人,火急火燎跑向她们。

来人气喘吁吁,也不等缓口气,急忙忙道:“莲大夫,又有人快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快走!”

丢下这两个字,陈扶莲也不管禾满,随刚才那人一起跑进医馆。

“砰”的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禾满有心想前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但想着自己医理懂得甚少,去了也不能帮忙,反而只会添乱。

一直号称无所不能的她,生平第一次真实感知到什么叫力不能及,遂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

刚回去没多久,听到从外面回来的夏冰说医馆里抬出了好多人。

虽都被白布盖着,但他们身上的血早已把白布染得殷红。

有几个见此情形尚还有些力气的人,再也顾不得的其他,起身想跑,然还没等走远就被抓了起来,重新关了回去。

凡患病者,无论轻重,皆被置于一处。

这本就是不打算给他们留有一丝活路,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出去再祸害其他人呢?

从根源上砍断,虽残忍,但有效。

一群飞鸟翔空而过,发出数声凄厉鸣叫,声音在空旷天地间回荡,很快消逝于天际。忽而凉风拂过,卷起地上残叶打旋儿。

奇怪,明明酷暑时节,竟生出点点悲寒。

禾满抬眸,如铅般沉重的阴云,低低压垂。

这确实是一座死城。

而死城,是没有生门的。

……

自那一日回来后,不知是迈不过心底的槛,还是什么,禾满再也没去过杏林馆,也没再主动找过陈扶莲。

陈扶莲还是每日按时过来给她们送水送饭,但大多时候她都只是把水和饭交给夏冰,没有进过屋。

即便有时同禾满碰上了,她也跟初见时一样,淡漠寡言,没有任何多余情绪波动,一双眼眸如一泓静水,不见丝毫涟漪。

禾满也破天荒的没有和她继续搭茬儿,甚至有时像老鼠见到猫般,故意躲着她,全然不见往日滔滔不绝。

原本夏冰是想问问禾满是不是那一日发生了什么,怎么总感觉两人之间怪怪的。

但也不知道禾满这几日都在忙什么,每日都早出晚归,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总是拎着一大袋子草,还把身上弄得全都是泥土,问她去哪儿了也不说,关键还不让他们陪同。

难道自家小姐老毛病又犯了?这次玩出了新花样,不爬树也不挖洞改换拔草了?夏冰忍不住在心里胡乱猜测。

总归不管是什么,将军和公子都管不了的,那她更无能为力。

她的主要任务便是保护小姐,至于其他的……正是二八芳华的小姑娘,活泼点,调皮点也实属正常,正常。

但也不知将军为何要把小姐遣到这里来,难道他不知这里的形势吗?还是说故意为之?那又是为何?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夏冰摇摇头,干脆不想了,反正仆随主变,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

夏冰的猜测禾满不知,也没空得知,因为她这几日确实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忙得不可开交,但忙得又毫无意义。

前几日小医馆内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陈扶莲那日的话也仍记忆犹新。

禾满不明白,为何看起来那么清高孤傲的人会连自己都不信任,为何她明明那么想救众人却一再否认自己,为何她连半点希望都不愿给自己,甚至连期待都不愿。

她看不懂,想不明白,但却知人皆有其难言之事,亦有其难为之处。

或许这便是未能身在其中,何来感同身受吧。

她没有经历过陈扶莲所经历的,自然也没有资格去质疑她的想法,否认她的决定。

陈扶莲不说,没关系,她可以理解,不会强求;陈扶莲不信,也没关系,她可以通过行动证明,她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她们值得被信任,也值得拥有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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