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藐视王章经矫诏害疆臣40（1 / 1）

却说苏峻的部将路永、匡术、贾宁等人，听说祖约败逃到历阳，担心势单力孤、没有援兵，不能成功，特意向苏峻进言，劝苏峻把司徒王导等人全部诛杀，断绝众人的期望，另外扶植心腹。苏峻向来敬重王导，不答应众人的提议，路永于是产生了二心。王导探听到消息，就让参军袁眈，引诱路永归顺。路永就跟从了王导，王导想要奉皇帝出逃，担心被苏峻的党羽阻拦，反而不好，于是带着两个儿子王恬、王恰，和路永一起逃到白石，去依靠义军。舍弃君主自己离开，也太取巧了。

陶侃、温峤和苏峻相持很久，仍然没有结果。苏峻却分兵四处出击，向东向西攻掠，所到之处大多获胜，人心惶惶。就是朝廷官员投奔西边的军队，也说苏峻兵力强盛，锐不可当，陶侃不免灰心。只有温峤愤怒地回答说：“各位胆小怯懦，不能讨伐贼寇，反而称赞贼寇吗？”话虽这么说，但屡次作战不胜，也觉得胆寒，不久温峤的军队粮食吃完了，向陶侃借粮。陶侃愤愤地说：“使君您曾经对我说，不担心没有良将、没有兵粮，只想要老仆我当主帅，现在多次作战都失败了，良将在哪里？荆州接近胡、蜀二虏，应当防备意外，如果再没有兵粮，如何守卫？我应当向西回去，再想良策，他日再来灭贼，也不算晚。”您能忘记，您的儿子也能忘记吗？温峤听了大惊，急忙回答说：“军队取胜在于团结，古代就有明确的训示，从前光武帝在昆阳取胜，曹公在官渡获胜，军队因为正义而动，所以能够以少胜多。现在苏峻、祖约这两个小子，凶恶叛逆罪大恶极，何必担心不能消灭？苏峻屡次胜利就心生骄傲，自认为无敌，如果引诱他来作战，一鼓作气就可以擒获，为什么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反而要退却呢？况且天子被幽禁逼迫，国家危在旦夕，四海的臣子，正应当肝脑涂地，奋不顾身，我和您都受到国家的恩德，怎么能坐视不管？事情如果成功，君臣一同得福，如果不成功，也只有粉身碎骨来报答先帝。现在形势如同骑在虎背上，不能再下来，您如果违背众人独自返回，人心一定会沮丧，沮丧了众人就会坏了大事，义旗将会指向您了。”陶侃沉默不回答。温峤于是退出，和参军毛宝仔细商量，毛宝毅然说：“下官能够留住陶公。”于是去见陶侃进言说：“您本来应该镇守芜湖，作为南北的声援。先前已经东下，形势难以再返回，军法有进无退，不但要整顿率领三军，向众人表示必死的决心，就是一退之后，士兵的心思离散沮丧，仓皇没有依靠，一定会导致失败灭亡。从前杜弢作乱，也曾经猖獗，您一举消灭杜弢，才享有盛名，现在难道不能消灭苏峻吗？贼寇也怕死，未必都是勇猛强悍，您可以先拨给我士兵，让我上岸截断贼寇的粮食，如果我不立功，然后您再离开，众人的心情也不会怨恨了。”陶侃这才回答说：“您既然愿意奋力杀贼，我愿意依照您的建议。”于是加封毛宝为督护，拨给他几千士兵，派他赶快出发。毛宝奉命立即出发。

竟陵太守李阳，又替温峤向陶侃说：“现在温军缺乏粮食，向您借粮。您如果不借，一定会导致温军溃散，大事无法成功，我担心各军将会埋怨您，您即使有粮食，也无法得到食用了。”陶侃于是分出五万石米，接济温峤的军队。后来听说毛宝告捷，把句容、湖熟各处屯粮，全部毁掉，这些屯粮是苏峻的根本，根本既然被撤除，料想苏峻的军队一定会缺乏粮食，时间长了自然会混乱。陶侃于是留在江上屯驻，不再说回去。

苏峻派遣韩晃、张健等人，去攻打大业戍垒，不出孔坦所料。戍垒由后将军郭默守卫，被韩晃等人困住，水泄不通，守兵无法打水，甚至喝粪汁，暂且解渴。郭默不能忍受苦守，突围出逃，只留下戍卒守着。郗鉴在京口驻守，突然听说郭默潜逃，不免担忧，参军曹纳进言说：“大业是京口的屏障，大业失守，京口恐怕难以保全，不如赶快回到广陵，再图谋以后的行动。”郗鉴摇手不回答，只是命令左右召集僚佐。等到僚佐都到了，才责备曹纳说：“我曾经接受先帝的顾命，不能预先拯救危难，即使在九泉之下捐躯，也不足以赎罪。现在强大的贼寇就在附近，众人的志向还没有确定，您是我的心腹，却倡议退归，动摇众人的心思，让我如何驾驭众人呢？”说到这里，就旁顾左右，打算把曹纳推出去斩首。曹纳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跪地哀求，僚佐也替他求情，才得以免死。郗鉴就派兵帮助守卫大业，并且派遣使者到陶侃的军队请求支援。

陶侃想要亲自前去救援，长史殷羨进谏说：“我们的士兵不习惯步战，如果去救援大业，不能取胜，大事反而因此失败了。现在不如急攻石头城，石头城攻克，大业不用去救，自然会解围。”陶侃依照殷羨的话，于是和庾亮、温峤、赵胤等人商议，让庾亮等人率领步兵，从白石向南进发，自己率领水军攻打石头城。庾亮等人都依照陶侃的建议，于是分别率领步兵一万人，登岸向南行进。赵胤作为前锋，温峤和庾亮作为后援。

苏峻听说步兵来攻，亲自率领八千人迎战，派遣儿子苏硕和部将匡孝，分别统领前军数十名骑兵，先逼近赵胤的军队。匡孝异常骁勇，当先开路，等到和赵胤的军队相遇，凭借那一杆铁槊，左挑右拨，动作如飞，赵胤的军队纷纷落马，无人敢抵挡。后面的兵士，相继倒退。赵胤也制止不住，只好退走。苏峻在马上远望，看到赵胤的军队退去，不禁激起野心，对左右说：“匡孝能破贼，难道我不如匡孝吗？”说着，就带着几名骑兵前进，去追击赵胤。很快就死了。恰巧温峤的军队到了，来帮助赵胤的军队，合力将匡孝击退。匡孝已经回马逃走，苏峻却冒冒失失，向前冲锋。温峤、赵胤两军，已经排好队伍，准备厮杀，还怕什么苏峻？苏峻看到不能抵挡，退回白木阪，忽然听到“扑蹋”一声，马失前蹄，竟然扑倒。苏峻也跟着向前扑倒，不能安稳坐下，正打算下马换马，没想到背后有东西投来，忍不住一阵剧痛，就跌下马来。看官知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种兵器，叫做钩矛，俗语称为钩头枪，这钩头枪是谁投掷的？是彭世、李千。彭、李两人，是陶侃的部将，跟随温峤助战，看到苏峻返回奔跑，就策马奋力追赶。苏峻听到后面有追兵，手忙脚乱，马缰绳一松，因此跌倒。彭世、李千看到他马摔倒，相距还有几丈，只担心苏峻逃脱，所以将矛远远投掷，也是苏峻恶贯满盈，命数该绝，恰巧投掷中他的背上，于是坠地。彭世、李千立刻驰到，下马拔刀，将苏峻斩首。苏峻手下还有几名骑兵，逃命要紧，跑得一个不剩。温峤、赵胤等人，一起聚集到白木阪，命令将苏峻的尸体切割得像碎肉一样，毁掉尸骨。众军齐呼万岁。苏峻的八千士兵，顿时惊散，只有石头城还没有溃散混乱。苏峻的弟弟苏逸在城中，由司马任让等人，尊奉为主将，关闭城门自守。苏峻的将领韩晃，得知苏峻的死讯，撤掉大业的包围，率军返回石头城。他的将领管商、弘徽，还在围攻庱亭垒，被郗鉴的部将李闳，以及长史滕含打败。管商逃走投降庾亮，弘徽逃走依附张健。温峤逼近石头城，就在城外设立大营，暂时作为行台，向远近宣告，凡是原来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命令到行台效力。官吏陆续聚集，各自想着立功。见危险就躲避，听说有利就趋附，真是好计策。

时间容易过去，双方相持，又过了一年。光禄大夫陆晔，本来被苏峻派去守卫行台，苏峻的部将匡术，派去守卫台城，到这时陆晔让弟弟尚书陆玩，劝匡术反正。匡术看到大势已去，乐得改变计策求生，于是献出台城归附西边的军队。百官也趁机出头，推举陆晔统领宫城军事。陶侃又派遣毛宝守卫南城，邓岳守卫西城，建康得以恢复安定，只有石头城没有攻下。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锺雅，与建康令管旆等人，打算奉成帝前往西边的军队，不幸密谋泄露，就由任让奉苏逸的命令，带兵入宫，拘捕了刘超、锺雅。成帝下座，抱住刘超、锺雅，边说边哭道：“把我的侍中、右卫还给我。”任让不肯听从，扯开成帝，竟然把二人牵出，一刀一个，杀死了。又大规模发兵攻打台城，韩晃当先，苏逸和侄子苏硕接着前进，用了火弓火箭，射进城中，烧毁了太极东堂，蔓延到秘阁。毛宝命令兵士扑救，自己拿着弓箭，登上城墙守卫，弓弦一响，没有不倒下毙命的。韩晃看到毛宝箭法如神，就仰头呼毛宝道：“您号称勇果，为什么不出城战斗？”毛宝也回答道：“您号称健将，为什么不进城战斗？”韩晃不禁大笑，再想要攻城，忽然接到石头城被攻的消息，于是收兵退去。苏逸、苏硕，先前已经率军返回，那围攻石头城的兵马，就是陶侃、温峤等人的军队。就是扼守京口的郗鉴，也派遣长史滕含等人进入协助。滕含带着步兵，在石头城下等着，截击苏逸。苏逸撤退时，被滕含痛击一阵，伤亡很多。苏硕后到，和滕含混战，才杀开一条路，拥着苏逸进城。到韩晃到来，滕含已经退去，苏硕自恃骁勇，率领几百名壮士，渡过淮河作战，正遇上温峤拦截，趁着苏硕渡到中流，指挥船只迅速攻击，把苏硕的士兵冲成几段。苏硕擅长陆战，不善于水战，弄得进退两难，立刻被温峤的军队击毙。石头城的戍兵，听说苏硕战败死去，都丧失了士气。韩晃打开城门逃走，士兵争先恐后，一起狂奔，无奈城门狭窄容不下，相互践踏，死的不计其数。滕含正在城外巡逻，趁机掩杀，城门来不及关闭，就得以攻进，迎面碰到苏逸，两匹马相交，刀枪并举，不到几个回合，被滕含卖个破绽，刺苏逸下马。

滕含的部将李汤，从旁边赶到，将苏逸擒住，任让急忙来抢救，已经来不及。滕含指挥众人包围任让，任让想跑没有路，也被擒获。成帝还在行宫，由滕含派曹据入宫护卫，抱着成帝前往温峤的船。温峤率领群臣迎接拜见，叩头请罪。成帝虽然年幼，毕竟在位四年，见多识广，也说了几句慰劳的话，都让他们起身。不久陶侃也到了，拜见成帝，护送进入京城，随即诛杀了苏逸，并斩杀任让。任让和陶侃有旧交情，陶侃请求饶他一死，成帝流泪说：“他杀了我的侍中、右卫，怎么能赦免呢？”陶侃多有私心，反而不如幼主明白。陶侃不便再说话，任让于是被杀。又逮捕杀死西阳王羕，以及羕的两个儿子播、充。司徒王导，从白石进入石头城，让人取回旧的符节，陶侃嘲笑说：“苏武的符节好像不是这样的。”王导不禁脸红，陶侃一笑而散。于是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苏峻的党羽张健，逃奔驻扎在曲阿，弘徽、韩晃等人，先后赶到。张健打算向东逃窜到吴兴，弘徽说不如向北逃走，两人争论起来。张健拔出佩刀，砍死弘徽，于是让韩晃等人乘车走陆路，自己乘船走水路。车船中满载着子女玉帛，从延陵向东前往吴兴，东边的军队还没有撤退，就由王允之亲自督率将士，截住水陆两路的叛党，大败张健、韩晃，夺得男女一万多人，以及金银布帛等财物。张健、韩晃收拾残余部众，改向西奔逃，又被郗鉴拦住，过不去，于是转逃到岩山。郗鉴派参军李闳，领兵追击，张健等人逃匿在山冈，不敢出战。只有韩晃挟着两囊箭，到山腰中，自己坐在胡床上，弯弓连续射箭。李闳指挥众人登山，前面的先锋大多中箭倒地身亡，直到箭已射尽，才得以杀上去，把韩晃围住，从四面一起攻击。任凭韩晃如何凶悍，也落得身首异处，一命呜呼。李闳众人持刀再登上山，搜杀张健等人，张健料想不能幸免，惶恐出降。李闳责备他罪恶滔天，立刻下令斩首。从此苏峻的党羽全部被平定。冠军将军赵胤，又派遣部将甘苗，去攻打历阳。祖约的部将牵腾，打开城门迎接甘苗。祖约带着家族，以及左右数百人，逃奔后赵去了。

两个叛乱都被消灭，江左大致安定，只是建康的宫殿，已经成为灰烬，一时来不及建造，只能借建平园作为宫殿。温峤想要迁都到豫章，三吴的人士，请迁都到会稽。议论出现两种分歧，纷纷扰扰没有决定。司徒王导，独自主张依旧，排斥众人的议论说：“孙仲谋和刘玄德，都说建康有很多帝王之气，足以作为皇都，怎么能无缘无故迁徙呢？古时圣明的帝王，住简陋的宫殿，穿朴素的衣服，不追求华丽，如果能够致力于节约，休养生息，不出几年，元气逐渐恢复，自然会繁荣昌盛；否则移居到安乐的地方，也会变成废墟，就像近来北方的敌寇，每天窥伺我们的漏洞，我们再躲避到蛮越之地，更是不妥之计，办法在于镇定如常，安定内部驾驭外部，才没有后顾之忧。”这话倒是说得有道理。温峤等人听到这话，也认为王导有远见，取消了之前的议论，不再迁都，任用褚(上羽下夾)为丹阳尹。褚(上羽下夾)收集离散逃亡的人，尽心安抚，京城又安定了。朝廷论功行赏，晋升陶侃为侍中、太尉，封为长沙公，兼督交、广、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封为南昌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封为始安公。陆晔进爵为江陵公。此外得以晋升封侯、伯、子、男的，不计其数。追赠卞壶、桓彝、刘超、锺雅、羊曼等人的官爵，并分别赐给谥号。苏峻的党羽路永、匡术、贾宁，相继反正，王导想要都给予封爵。温峤说：“路永等人都是苏峻的心腹，首先挑起祸乱，罪行很大，晚年虽然悔改，不足以赎罪。如果能够保全他们的性命，已经是幸运的事，怎么还可以再给他们荣耀的封爵呢？”王导于是停止议论。

陶侃因为江陵偏远，请求移镇巴陵。有诏令依照他的提议，陶侃于是辞去。温峤也向皇帝辞别回镇，朝廷商议想要留温峤辅佐政事。温峤推举王导，说他是先皇的旧臣，仍然应当照常依靠任用，不应该任用藩臣，因而坚决推辞离开。并且因为京城荒凉残破，物资费用不足，特意将私人积蓄的财物，留下献给宫廷，然后西行。温太真确实是纯粹的臣子。只有庾亮初次谒见成帝，叩头谢罪，接着又上表辞职，想要全家逃到山海中。成帝亲手写诏书安慰晓谕，说因为国家危难，责任不在舅舅等等。未免偏袒。庾亮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又上书引咎说：

臣是凡庸鄙陋的小人，才能不能经世，因为是皇亲，多次承蒙不适当的任命，窃居高位，承受的恩宠过重，诽谤议论越来越多。皇家多灾多难，臣不敢告退，于是随着形势辗转，就担任了显要的职务。先帝生病，臣参与侍奉医药，先帝临终顾命，又预先听闻后事，哪里是因为德行被授予，大概是因为亲情。臣知道这样不可以，但不敢逃避命令，实在是因为农夫的交往，尚且有所寄托，何况君臣的大义，道理自然贯通。悲哀眷恋，不敢违抗拒绝。加上陛下当初在居丧期间，先后亲自处理各种事务，内外通达，臣承担这个责任，因此激发节操奔走效力，立志以死报答。只是才低位高，只知进取不知退让，凭借恩宠骄傲自满，渐渐不自觉，进不能安抚内外，退不能推举贤能的宗室长辈，于是使得四海诽谤怨恨，众人议论沸腾。祖约、苏峻，不能忍受愤怒，肆意凶暴叛逆，事情由臣引发，国家颠覆，宗庙空虚废弃，先帝先后因为忧虑逼迫而去世，陛下为此忧虑多年，四海哀伤惶恐，肝脑涂地，这是臣的招致，是臣的罪过。朝廷将臣一寸寸斩杀，杀尽臣的家族，也不足以向祖宗七庙的神灵谢罪。臣灰身灭族，也不足以承担四海的指责。臣辜负国家，罪过实在太大，实在是天不覆盖，地不承载。陛下怜悯而不诛杀，有关官员纵容而不惩罚，从古到今，哪里有像臣这样不忠不孝的人？臣不能在北阙自刎，苟且偷生，即使活着，也如同死了。朝廷还有什么理由将臣列在众人之中？臣又有什么脸面自居于人理之中？臣想要投身荒野，是反思过错之心，希望陛下看看先朝错误授予臣官职的过失，虽然给予宽大饶恕，保全臣的性命，还是应该抛弃臣，任臣自己生存自己死亡，那么天下大致能知道劝诫的纲纪了。冒昧地陈述，恳切地等待命令。这封书信呈上，又有诏书回复说：

苏峻奸诈叛逆，众人都知道，今年不反叛，明年也一定会反叛。舅舅愤怒地召集兵马，正是不忍心看到对君主无礼的人。论情与义，怎么能说不忠呢？如果因为统领征讨，事情到了失败的地步，有关部门应当依照国法处置，确实是这样。但舅舅向各方诸侯宣告，席卷东来，舅舅亲自披甲胄，最终消灭叛逆，国家安定，宗庙有奉祀，难道不是舅舅和二三位诸侯，舍身效力的功勋吗？正应当记功行赏，怎么可以追究过去？舅舅应当承担先帝托付的重任，渡过艰难，使年幼的陛下，永远有所依靠，那么天下就幸运了！

庾亮接到诏书，还想要逃入山海，准备船只，向东出发到暨阳。可不必做主了。诏令有关部门收截各条船只，庾亮于是改求外镇，效力赎罪，于是出任督江西、宣城诸军事，拜为平西将军，持节豫州刺史，兼任宣城内史，镇守芜湖。还有湘州刺史卞敦，之前听说有难不前往，只派遣督护带领几百人，跟从大军。陶侃弹劾卞敦阻碍军队观望，请求用囚车将他交付廷尉。卞敦确实应该弹劾，但出自陶公之口，扪心自问能没有愧疚吗？只有王导说战乱刚刚平定，应该从宽饶恕，只是调任卞敦为广州刺史。卞敦恰好生病，不愿意南行，于是征召为光禄大夫。不久病死，还追赠散骑常侍，赐谥号为敬。应该削去右边的部分，赐谥一个“苟”字。

温峤从建康向西返回武昌，船经过牛渚矶，水深不可测量，相传下面有很多怪物。温峤突发奇想，让人毁掉犀角照亮水面，果然看见怪物聚集，有的骑马，有的乘车，大多穿着红色衣服，奇形怪状，前所未见。这天晚上，睡在船中，梦见有一个异人来对他说：“你我阴阳相隔，为什么照亮我？”温峤还想详细询问，被异人用东西打来，正打中门牙，疼痛至极而醒来。第二天，牙齿还觉得疼痛，他本来有齿疾，到这时因为疼痛难以忍受，将牙齿拔掉两颗，不料疼痛仍然没有痊愈，反而导致唇舌艰涩，如同中风的样子。到任以后，医治无效，不到十天，就去世了，年仅四十二岁。江州的士人百姓，相继落泪。有诏令追赠温峤为侍中、大将军，赏赐钱百万，布千匹，赐谥号忠武。就让温峤的军司刘胤，继承为江州刺史。陶侃、郗鉴，上表称刘胤不能胜任，应该另外选拔良才，王导不听。刘胤向来放纵饮酒渔色，不关心政事。后将军郭默，曾经被刘胤侮辱，时常心怀怨恨，此时留驻在淮北，竟然率兵在夜里前往武昌，等到天亮开门，突然闯入，诈称有诏令收捕刘胤，不涉及其他人。刘胤部下的将吏，不知道为什么，不便抗拒。郭默冲入内室，刘胤还拥着妾一同躺着，被郭默从床下拖出，一刀砍死。妾有姿色，郭默收为己有，又抢掠了金宝以及刘胤的妻女，自称江州刺史，一面将刘胤的首级传入建康，诬陷刘胤谋反。王导担心不能控制，只让郭默担任豫州刺史，不敢问罪。王导专门崇尚姑息。武昌太守邓岳，快马报告陶侃。陶侃随即上表讨伐郭默，并且给王导写信说：“郭默危害一方，就任用他管理一方，如果再危害宰相，莫非就让他担任宰相吗？”质问得好！王导回信说：“遵循时势隐晦待机，留给您处理。”陶侃看信大笑说：“这是遵循时势养贼啊。”于是驱兵上船，直接前往武昌，从四面围攻。郭默的部将张丑、宋侯等人，惧怕陶侃的威势，绑着郭默出城投降。陶侃斩杀郭默并枭首，解送京城，诏令陶侃兼督江州，并兼任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