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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看起来三十余岁的妇人从铺子里跑出来,跑到永乐面前:“您身边怎么也不带个人呐。南生没有跟着您?”

永乐疑惑她是谁,听到她提起南生,永乐想起来她是谁了。

认出永乐的这个正是刘氏,八年前她从京城回珲春看望完颜氏,后来就不想回去了,跟主子说了后,主子问她想不想经营铺子,若是想,珲春城里的铺子叫她随便选一家经营着。

那年起,刘氏从瑞亲王府后院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侍妾,成了一个小掌柜,这些年就一直在珲春住着,主子不在,她就顺手管着贝勒府里修缮房屋的事宜,其他伙计都叫她刘姑姑。

刘氏着急冲出来,旁边铺子里穿粉色衣裙的妇人伸长脖子看了眼:“刘姐姐,这是谁呀,看着眼熟。”

永乐看了眼说话的妇人,巧了,她看她也眼熟。

刘氏赶紧招呼完颜氏:“妹妹,快过来见过小主子。”

小主子?完颜氏惊了:“我这就来。”

刘氏请几位主子进铺子里坐,她道:“当年福晋叫我选个铺子,我想跟完颜妹妹做伴,就在她家食铺旁边开了家卖点心的铺子。”

完颜氏的大儿子今年已经十一二岁了,这会儿还在私塾里读书,完颜氏的大女儿八岁左右,小儿子两岁多还抱在怀中。

完颜氏的小儿子似乎十分亲近刘氏,看到永乐这几个生人好似害怕,伸手要刘氏抱,嘴里还喊着娘娘。

刘氏接过那小儿,笑着解释道:“我和他娘情同姐妹,这孩子就认了我做干娘。”

“挺好,我额娘若是知道你们过得这般好,心里肯定也为你们高兴。”

刘氏感激道:“我和完颜妹妹这么些年过得这般顺心,还要多谢主子庇佑我们。”

完颜氏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她跪下磕头:“我家小儿子生出来体弱,去年差点没了,多谢主子施恩,叫张大夫来珲春给我小儿子看病。”

“不用如此客气,起身吧。”

南生站在食铺外,手里抱着好几个油纸包,永乐看了南生一眼,转头对刘氏和完颜氏道:“你们先忙着,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额娘今儿进城了,你们若是想见我额娘,可去府里通传。”

“奴才恭送小主子。”

弘希和弘历两个小的只盯着南生手里买的吃食,只有弘年这个小不点,出了点心店,走了一段路后才小声问姐姐:“这两人是不是阿玛以前的侍妾?”

“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听玛嬷说的。”

弘年和弘希常去畅春园玩儿,玩儿累了就在玛嬷那儿休息,有回他睡醒午觉醒来,听到守着他们的玛嬷跟老宫女闲谈,说什么宫里十二三岁要给皇子送知人事的宫女,这些老规矩不好,早该废了。

“玛嬷说咱们阿玛了?”

“嗯,玛嬷说,早知道,当初就不给阿玛送侍妾了,也能少许多遗憾。”

弘年虽聪明,到底年纪小,他大概知道玛嬷说的宫女不是伺候他们穿衣吃饭的宫女,是长辈送给小辈的侍妾,但其中曲折,以他的年纪他还想不明白。

“你好好吃饭读书长身体就行了,这些事你不用想,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弘年瞅姐姐一眼:“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

“你想知道,问阿玛去。”

弘年不想问,玛嬷都不当着他和弘希的面说,说明这不是好事,他去问阿玛,阿玛生气,万一揍他们怎么办?

永乐轻哼:“问不问阿玛是你的事,反正别问我,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永乐被额娘教得好,这些弯弯绕绕她都知道。玛嬷说的遗憾,和阿玛和额娘无关,和皇室有关,和大清的风气有关。

许多规矩都是陋习,之前的人不敢反抗,一代代传下来,就算是错的也无妨,祖宗规矩比天大。

永乐越明白这些枷锁的沉重,她就越敬佩额娘。

额娘曾对她说,她打破了一些加在女子身上有形的枷锁,但在人心里的无形枷锁,要靠许多代人的努力,或许才能消除一点点。

“额娘偏心,怎么只说女子,男子难道就个个愿意了吗?对男子来说就不是枷锁?”

永乐笑道:“好呀,你站阿玛那边的?”

弘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

弘年想不明白,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说:“算了,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弘希和弘历在前头大喊:“姐姐,弘年,快点呀,前面有人卖烤鱼,好香呀!”

“来了。”

永乐牵着弘年小跑几步跟上去。

完颜氏的小儿子哭闹,完颜氏哄不住,赶紧把儿子抱回铺子后面院子里交给他爹抱,她提着裙子跑回来,忙问:“刘姐姐,咱们去给主子请安,是不是要送点什么礼呀?”

“你慢着点走,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不经事。”

完颜氏笑:“什么事都有刘姐姐帮我想,我听你的话就行了嘛,哪里用动脑子。”

刘氏无奈:“你呀,真叫你家男人宠坏了。”

“刘姐姐,主子来了你不高兴?”完颜氏见刘氏表情不太对。

刘氏叹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想着,主子不一定乐意见到咱们两人。”

完颜氏脸上的笑意一下没了,犹豫道:“福晋不是那样的人吧,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出宫后也是,福晋对咱们俩还是挺好的。”

那时候,福晋心里还没有主子爷,对她们两人自然大度些,如今恐怕不一样了。

完颜氏迟钝,刘氏却很敏锐,她看得清自己,也看得清两位主子之间的关系,当年她从京城回珲春后,再不想回京城,也是因为这个。

否则,她这样只想找个靠山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人,在京城离福晋更近更好,她何必一定要来珲春呢。

完颜氏听完刘氏的心里话,完颜氏睁大眼:“这有什么?咱们就当和离了嘛,和离的妇人,和离的男人,难道就不配活着了?”

“咱们街上那个卖鱼的妇人,嫁了三回,以前婆家人上她家买鱼,人家还说说笑笑呢,主子爷和福晋,总比卖鱼的强吧。”

“当初进宫又不是咱们愿意的,我那时候虽然不聪明,爱闹腾,不过是想过好日子罢了,我又不是,又不是……”

完颜氏说了一大堆,也没说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烦躁地哎呀一声:“刘姐姐,你那般聪明,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傻人想得明白。”

刘氏被完颜氏吓了一跳,头一回见到完颜氏这般能说。刘氏低头再细想,完颜氏虽然胡言乱语,但是她想说的意思,刘氏还是明白了。

沉默了许久,刘氏细细想过了,才说:“你说得对,福晋若是看咱们不顺眼,嫌咱们给她添堵,也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活了这么多年。”

“是嘛,是嘛,福晋的大学都能让女子进去读书,福晋最喜爱咱们女子了。”

刘氏笑着对完颜氏道:“你呀,真是傻有人傻福。”

她自己呀,自以为聪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从山间松树枝头的一滴纯洁的露水,融入山溪之中,奔流到山下,再到汇入到江河湖海。

这一生,大概只有挂在枝头时是最干净纯粹的,但当奔流入海时,她的往后余生,不该只为路途上染到些许尘埃感到羞耻,她该为自己勇气和坚持感到骄傲!

她的心呀,始终是干净的!

完颜氏笑道:“刘姐姐,我觉得去年夏日里你做的那个百合糕好吃,你再做一回吧,一半送给福晋,一半留着咱们自己吃。”

“好,咱们就做百合糕,百合糕好呀,香甜可口,味道干净,福晋定然喜欢。”

贝勒府,胤禟和叶菁菁宴请完蒙古王公,把贵客送走,正要回院子休息,孙全来禀:“主子,咱们大门口贝勒府的牌匾是不是要换成瑞亲王府的?”

“咱们在这儿又住不了多久,一块牌匾罢了,不用如此麻烦换来换去。”

“是。”

叶菁菁想起儿女:“永乐他们姐弟几个住在哪个院子?”

“公主还是住在东院,弘年、弘希、弘历阿哥选了公主旁边的小院子,三位阿哥住一间屋。”

“他们用过午饭没有?”

“公主带三位阿哥出门去了,说是去外头吃,这会儿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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