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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兴冲冲地来我们家找循礼玩,不知道我的事,那天猛地推开门,结果见到的人不是循礼,而是我,你手里还捧着你爸爸从城里带来的慕斯蛋糕,其实也不是带给我吃的。

但你进错了门,找错了人,又不好意思走,就怯生生地问我,你要吃蛋糕吗?我猜你只是说客套话,没想到我真的会吃。

我两天没吃好好吃饭了,很饿,就拿过你手里的蛋糕,坐下来直接用手抓着吃。把你吓得够呛,我记得我抓了一块举到你面前,问你要不要吃。现在想起你的表情,都觉得可逗了。”

珠玉也想起来了这档子事......

“然后我坐在旁边看你吃,你吃完了我下楼给你拿了一块毛巾。我记得我跟周姨说,大哥哥是不是高考压力太大,人疯了。”

他们俩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画完了画,填饱了肚子,我慢慢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你闯进我的门,我不知道会那样再饿几天。被我吃掉的蛋糕是你带来的,在欧洲,富有的王公贵族会好心地资助潦倒却有才华的画家,美其名曰,支持艺术。

那一天,你资助饿肚子的我。因此你就是这幅画的资助人。这就是我请你作画的理由。”

珠玉赤脚蜷在沙发上,专注地看他,“还没告诉我呢,画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下次再告诉你吧。”

第14章 弟弟

下午滚滚的暴雨,到傍晚转为淅沥沥的小雨,下山路途泥泞,路不好走。但一男一女留在一栋房子里过夜,属实有点难以解释。

尤其珠玉全家都知道她去了柳斯昭家里。

“那你想怎么办?”

“我得走回去,不然真是说不清了。”珠玉从包里拿出手电筒,试了试,电挺足的。

他手盖住脸,长叹一口气。

这么大一栋房子,收拾出一间客房是很简单的。雨夜走山路才是挑战人体极限。

好在珠玉和三嬢嬢通了电话,三嬢嬢再三嚷嚷,不要今晚回!才下过大雨,又是夜里,走山路危险!

可惜说后半段的时候嗓门也没降下来,

你要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我不回就是了.......

不是山路,注意那方面安全,小昭人是不错的,我信得过,但是这个吧,孤男寡女在一起,就怕擦枪走火.......

珠玉开的是免提,柳斯昭就坐在她旁边,只是没入镜而已。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把他当哥哥,咱俩之间清清白白,楼上楼下七八间房呢,地方大得很,不会不会.......什么擦枪走火的。

这个吧,要是一般的男娃,擦枪走火了,我们怎么都能找他讨个说法,两个小孩必须结婚。小昭不一样,俗话说牛不喝水强按头,他的这个头啊,我们按不了的.......

好了,嬢嬢!我知道了!我肯定离他远远的!拜拜,我吃晚饭了!

电话挂了,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头,安静了好几分钟,无人说话。

珠玉清清嗓子,打破这片死寂,“如果按照我嬢嬢的理论,睡过觉就要结婚的话,那我十九岁就结婚了,现在八成是三胎英雄母亲了。”

柳斯昭抬眼看她,欲言又止,瞥过脸不语。

珠玉以为他是被膈应到了,问他到底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你三胎英雄母亲的时候,我三婚都不止了。”

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老油条。流落到淳朴乡间后,还得共走纯情人设之路。

晚饭吃的是冰箱里的半成品食物,冷藏的肉酱芝士千层面。柳斯昭的冰箱里塞满了这种半成品食物,每周都有人从城里采购好给他送来。

“说真的,你到底在这里干嘛,工作压力太大,来山里灵修吗?我看不少有钱人都爱过这样的生活,徒步去西藏,登喜马拉雅山,信佛,信主,信道......”

他们正在合力给被子换被套,一人拉一个角,用力抖整齐。

柳斯昭打着哈欠,“你都知道了,还问?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每天都躲在家里家打坐、练瑜伽,参悟人生真理。”

“真能扯呀。”

“就是来休息的,上班太累了,心累,不想干了。我要从现在开始享受人生。”

“那你公司交给谁了啊?”

“有董事会。”

“啊,是吗,那你书房的桌上为什么还放着年度财报?哦,人老心不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别乱用成语。飞行员上了飞机后开自动飞行,是不是还得隔三差五看看飞机飞到哪里了。”

“循礼去哪里了,还在美国念书吗?”

被子一套好,他就躺床上了,伸长胳膊把被子拉到下巴那儿,“早把他扔了,扔大马路上了。现在估计在哪里捡垃圾吃吧。”

虽然早知道他们兄弟关系不好,珠玉不免还是有些好奇,她盘腿坐在他旁边,轻轻推他,不让他睡觉。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啊,他不是你弟弟吗?”

十年以前,柳斯昭是比她年长三岁的大哥哥,今年刚见到他时,他是严肃正经的柳先生。现在在她看来,他只是个爱好画画,不会做饭,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会有活跃情感生活的男的而已。

斯昭翻了个身,面对着她,但依旧闭着眼睛说话,“我把他送给你当弟弟,你要不要?”

“呃......也不是不行。”

“不是一个妈生的呢?盛叔叔和别的女人在外面生的。某天他被带回来,从今以后都要管你叫姐姐,你真要啊?”

珠玉端详着斯昭闭上的眉眼,双眉飞扬,眼尾修长,眼皮上有道浅浅的褶子。那个小男孩其实和他长得挺像。

“你是因为这个生他的气吗?”她小小声地说话,把手边的台灯调暗了一些。

斯昭不语,就在她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如果那时我死了,他会成为我的替代品。”

做生意的人需要后代传承家业,一个死了,另一个就要顶上来。

“我妈,很早就和我爸离婚了,搬去了新西兰,跟一个华裔教授组建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应该过得很好。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和她联系过。她说她会向主祈祷,保佑我早日康复,保佑我获得幸福。”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都有替代品和新生活。只有我没有。”

卧室暗漆漆的,只有一盏小灯亮着,珠玉握住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原来他的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画出来的。

“你还讨厌循礼吗?”她的手与他的比起来,小得能够藏在他的手掌里。

“如果他没有被找回来,或是我真的死了,那将会是一件好事。我们俩不能共存在同一个地方。”他拉过珠玉的手指,凑近了看她掌心的茧。

这话让她心里一颤,“他到底去了哪里?”珠玉晃着斯昭的手。

“丢了啊,真的丢了。”斯昭端详着珠玉的表情,“连你也喜欢他多过喜欢我吗?”

珠玉有那么几分钟的酸涩,过后忽然瞪大了眼睛,“这是不是也是你的招数,咱们也算有老交情,不算外人了,你这小子对我都耍花招呀。”

男的只要会装可怜,女的一颗冷心化成一腔柔情是早晚的事。

“其实我一般也用不上这招,我往前走三步就差不多了。这已经是我的大招了,怎么在你身上还不管用?”他手肘撑在枕头上,颇有兴致地半坐起来。

“不给人当妈是我的恋爱铁律。话说回来,他到底去哪里了?”

“啊,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爸去世后,我喊他回来奔丧。他那么大个人,手里有护照、有签证、有钱,保镖在拉瓜迪亚机场没看住,让他跑了,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几年过去了,我都没有找到他。”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只要一班飞机就足够了,他没有亲人朋友,钱也有用光的时候,现在想回来可能都回不来了。

“你不担心他吗?”珠玉听到这样的消息,荒诞之外,有些不安。

“你既然知道我们的关系很差,还问我担心不担心,有必要吗?”

“可是他没有做错事,做错事的是上一辈人,他只是个小孩。现在他的爸妈都去世了,你是唯一能管他的人,你都不管他,他在这个世界岂不是无依无靠的吗?”

斯昭是珠玉的哥哥,循礼才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夏天一起踢足球,在山里疯跑,收集蟋蟀和蝉蜕。两个人时好时坏,有时是铁哥们儿,有时闹起来互相扔泥巴。

那小子的社交账号头像黑了有十年,她一直以为他是被盗号了,也曾想过找人问问循礼在做什么,她爸不知道,周姨早回了城里。珠玉觉得他是柳家的小儿子,过得肯定不差,便也没多想什么。等得到真正答案的时候,宛如被铁锤直敲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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