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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昭乐了,“那你为什么想和我缔结这种关系?”

“闲得无聊,找点有意思的事,”珠玉趴在湖泊前的铁栏杆上,“你不觉得普通的睡一睡,或是黏黏乎乎的恋爱,没什么意思吗?我觉得你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所以不想和你玩那些任何人都能玩的把戏。”

她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一种兴致缺缺的嘲弄,不是嘲弄他,更像是嘲弄那些司空见惯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

“我的二十岁前半,已经有足够多的经历,各式各样的情感,最后都会变得很无聊。”她打开瓶装红茶,仰头喝了一口。

“我没有说过去的恋人不好的意思,只是你不觉得,其实他们,包括我,都有一些固定的模式吗?

和人谈话的节奏、微笑的频率,在合适的时机说一些有趣的笑话,分享各自欣赏的电影和音乐,高中大学时的经历.......我总是故意说一模一样的内容。当然,他们各自是不同的,他们各有各的魅力。但我在加拿大时,时常感觉到一种言语无用的隔膜感。

尽管我向一些人谈及过我在中国乡村的生活,对方都不能很好地理解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不怪他们,我十五岁之前在麓镇的经历,那些出生在加拿大的人怎么能懂呢。

哈哈哈,太多次数的重复,不仅是我,我敢说你也是那样。

不管怎么说,我对情啊爱呀感到腻了。”

斯昭专注地看着她:“所以说,你想要和我达成一种新的关系吗?”

“是的,和你。当然,这不是我单方面的买卖,你也可以拒绝。”珠玉捡起小石头,抛向静谧的湖面。

“我看完了你的日记。很多年前你生病时,曾经想过,你到这个世界一趟,没有找到一个完全支持你、永远站在你身后的人。

如果你同意我做你的盟友,我就会是那个永远支持你,对你鼎力相助的人。”

斯昭不禁哂笑,“那只是我小时候写的东西,我都忘了在里面写什么了。

盟友,要两边能力相等才算盟友,不然应该是庇护者和被庇护的关系。咱们俩的交情,怎么说也是十年前就开始的,如果你需要我庇护你,没有什么问题。你喊我一声哥哥,那就是我该做的。”

他俩之间的确力量悬殊极大,这是事实,所以珠玉并不恼火,她笑吟吟地说:“孟尝君被秦王扣留监禁,最后是两个小贼用雕虫小技救了他的命。怎知哪一日,你不会需要我的帮忙呢?话别说太满。”

鸡鸣狗盗,她也真不怕磕碜放在自己身上用。

“如果我同意了,现在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她背靠在铁栏杆上,“我创建这种理论,不是为了求你帮我办事。同盟,只是为了达成一种新的、有意思的状态而已。”

斯昭和她并肩扶在栏杆上,看着清而幽深的湖水,“我得再想想。”

“行,那你想吧。”

“我在日记里写了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病中日记,生活记录。”她默默观察他的表情,相信他是真的全不记得了。

他没有追问下去,自己写的东西,左右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忘了而已。

“湖水深吗?”斯昭指着水面问道。

红色的水杉成排立于水中,一片枝叶都没碰到水面,让人隐约觉得水似乎不深。

“应该是很深的。我的一个侄女掉进过水里,那时候她十岁不到,被大人捞上来的时候脸都白了。小荧应该就掉在这片湖泊里。

后来家里人都不许我们去水库湖泊游泳,抓到就要打。”

“在这里?”

“对,她醒来后告诉我,她在水里看到世界倒过来了,红色的树在水里,金色的太阳浮在头顶,她一伸手,就碰到了。肯定就是这里。”

珠玉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坐下来开始脱鞋脱袜。毛线裙往上拽,在大腿处打了个节。

“你要干什么?”斯昭有些愣住了,现在已是深秋,天气都凉了,她该不会是.......

她一脚踩过栏杆,翻到了小山坡上,朝着湖水走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斯昭伸手想拽住她,不让她再往下走。

“你说你想知道水有多深,我就去帮你看有多深啊。为了让你看到我有多大的力量,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这点事我必须帮你去做,是吧!”珠玉面上带着一种极活跃的神采。

“胡说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什么时候要你亲自下水了,快回来!”多说无益,他只好也翻过栏杆。

她笑出了声音:“孟尝君一言,做臣子的必将竭尽全力。”

“斯昭,我只是想知道水到底深不深,我要走到那排水杉那里,看起来很近,最多一百米。如果湖水没过我的脖子,我会停下,如果没有,我就继续走,直到摸到一棵树为止。”她的赤足已经踩在水里,头也没回地对斯昭说道:“不要过来,不要碰水。你的病才好,别再发烧。”

湖水一下一下拍打过来,凉得人直哆嗦,珠玉大步向前,没走几步路,水就没过了腰际,想到百米之外的水杉那里,必定直接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不可能轻轻松松脚掌触底,“走”到那里。

珠玉在湖水到达下巴的时候停下来了,好像在思考距离和水深的关系。

接着,她在湖面之上消失了。

斯昭顾不得许多,外套长裤都脱了,直接潜入水中。

在清澈的湖水之中,她睁大眼睛,从下往上看着晃动不安的落日,红色水杉的影子变得一波三折,它们都落进了水里,好安静,湖底什么声音都没有,人被冰冷而密闭的柔波包裹着,好像进入了外太空。这种静谧持续了很短暂的一刻。

一个人朝她游来,拉过她的手臂,粗暴地把她拉回了浅水区。

“答应不答应?”她和他都浮上了水面,“快说呀。”看到他被水呛得连连咳嗽的样子,珠玉大笑起来,觉得此时此刻很有趣。

“盛珠玉,我这条命迟早会交代在你手里......”他单手擦掉脸上的水,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见斯昭没有反驳,珠玉自顾自下了结论,“我当你答应了。”

“浅水水深超过三米,湖心有多深我就不知道了。”她湿答答像水鬼一样上岸,走到车子后座,拿出了备用的大衣。

“唉,小昭哥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说你想知道水深,我就跳进去帮你看。”她曼声说道,边说边背着斯昭把身上的湿衣都脱了,套上了厚外套。

“我说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去帮我摘吗?”斯昭知道他是被她摆了一道,这只是她新起的坏念头而已,就像在雨中淋雨一样,不过是她找乐子的方式。

“怎么不去?坐飞机也要去!”像拧毛巾一样,她用力拧自己的长发。

“你明明是自己想跳进水里,扯上我,好不好意思?”

珠玉露出三分羞惭,但又语调轻快起来,“我们家的孩子,除了意外落水的小荧,谁都没机会在这片水库湖泊里游泳。其实这片湖也是我们家山头的一部分,但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难得来一次,我真的很好奇跳进湖泊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荧说,她在水里看到了万花筒里的颜色,美得不得了。我刚才在水底下仔细看了,好像真的有,可我还没看仔细,你就把我拉出来了。”

斯昭已经坐进了车内,“那叫濒死体验,人在快死的时候眼前会浮现奇特的景色,有一个外国纪录片专门拍过这个。你这个人真是.......疯疯癫癫。”

“啊,原来如此......”她慢吞吞地问:“那你看过吗?”

“我还没到那种程度!”斯昭发动车子,车已向来时的路驶去。

“没到那种程度,是因为循礼的出现。斯昭,原本我以为你非常讨厌循礼,后来我知道,不是这样。你想厌恶他,但是你做不到。你的心地比你表现出来得要好一百倍。”

“那你想错了.......”

“就是这样,没有想错。因为发现你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才想和你定那样的约定。你很靠得住。”

斯昭在车内开了暖气,把后视镜擦亮,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说话。

而后再开口时,“那个故事你听说过吗?山神的诅咒。”

“从头到尾都听过了。”

他预备把那个故事说给她听,看来是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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