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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瑶只好继续坐在那,她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事,有点尴尬。

于盈直愣愣的站在旁边,低着头,后脑勺的短发参差不齐的支棱着。

“你也坐下呀,不用紧张。”明瑶轻声细语的安抚她。

于盈慢吞吞的坐在铺着毯子的旧沙发上,很是局促,看到明瑶的杯子,又站起来拿水壶给杯子里添水,“老师,你喝水。”

“好。”明瑶发现于盈其实长得蛮好看的,瓜子脸,五官清秀。

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总是低着头,脸上的神色也暮气沉沉的,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明瑶问了关于她的一些学习情况,她记得原来于盈的成绩在班里能排中上,但是最近几次测验成绩都有些下滑。

她猜测跟她身上的伤有关,她想慢慢引导她说出关于伤痕的事。

“咔嚓。”

忽然听见门开的声音,明瑶还以为于母这么快就回来了,回头一看,进来的竟是个拎着酒瓶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色蜡黄,颧骨高耸,穿了件脏兮兮的棕色夹克,四肢很瘦却顶了个大肚子。

明瑶迷茫的看向于盈,发现于盈看着男人的面色惨白,嘴唇都有些哆嗦,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爸......”

于德友带着酒气走进门,发现家里站着一个陌生女人,他眉头一竖正要发怒,待看到女人的脸时不禁直了眼,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明瑶得知这男人是于盈的父亲时有些诧异,刚才在聊天时于母完全没提到跟于父有关的事,她还以为于盈是单亲家庭呢。

不过看于盈家里的情况,这男人完全没有起到一个丈夫和父亲应该尽的责任,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您好,我是于盈的语文老师,今天是来家访的。”明瑶站起来客套的朝他笑笑。

眼前的女人一头青丝垂落在肩,越发显得脸颊莹白如玉,乌黑纤长的睫毛下双眸水光潋滟,琼鼻秀挺,小嘴饱满嫣红,细抿而笑。

乖乖,于德友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电视上的大明星也没有这个女人好看。

“哦!原来是老师啊!你好你好!”

于德友咧嘴一笑,伸出大手到明瑶跟前。

明瑶只好也伸出手,跟他交握。

于德友感觉手里接触的肌肤温热嫩滑,像握住了一块软玉一般,酒精的催化作用下,他胆子也大了起来,攥着明瑶的手不放。

明瑶感觉他的手越发用力,不由得皱了皱眉,想把手抽回,却丝毫抽不动。

她心中一凛!

“老师叫什么名字啊?你的手好软啊。”男人直勾勾的盯着明瑶,嘴角的笑容有些淫\邪,抬起明瑶的手凑到脸旁欲吻。

“你干什么?!”

明瑶吓了一跳,使劲挣扎起来,但她的力气跟男人无法相比,更何况还是一个喝醉酒的男人。

于德友嘿嘿一笑,享受着女人的挣扎与恐惧。

他正想上前几步抱住明瑶——

‘砰’的一声,一个水壶猛地砸在他头上!水花四溅!

水壶放在桌上凉了一会儿,但那温度还是烫的他嗷嗷叫唤,眼睛都睁不开了。

明瑶瞪大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呼哧喘着粗气的于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于盈连拉带拽的推出了大门。

“老师你赶紧走!!”

楼道里黑漆漆的,明瑶只看到女孩泛着水光的眼睛,眼神中是不符合年龄的深沉,带着歉意,还有一丝决绝。

“你要回去?不行!”

明瑶心里有点恐慌,她现在只知道绝对不能把这个少女和那个男人放在一块,太危险了!

她不容置疑的拉住于盈的胳膊,一起飞奔下楼。

两人直到跑出小区大门才慢慢放缓脚步,明瑶大口喘着气,心跳剧烈,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还有些不知所措。

“于盈,你爸爸......”

“他就是个人渣!”少女低着头,狠狠抹了一把眼睛,语气怆然,“老师,你以后别来我家了,也别管我的事了,没用的......”

“......”明瑶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刚才跑出来的匆忙,于盈只穿着一件陈旧的毛衣,寒风一吹,瑟瑟发抖,她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得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说话。

明瑶环顾四周看了看,有一家连锁快餐店。她摸了摸于盈的头发,温柔的安抚着她,“走,老师饿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牵着于盈的手走进快餐店里,找了个角落的空位置坐下,明瑶去点餐区点了杯热豆浆,还有一些小孩爱吃的汉堡、小食。

端着餐盘回到座位,看见于盈目光空洞的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明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把热豆浆放在她面前,语气轻柔,

“于盈,来,老师请你吃东西。”

于盈低头拿起杯子啜饮,热豆浆又香又甜,一股暖流涌入心里,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桌子上。

在明瑶的轻声引导下,于盈渐渐的打开心扉,说出了家里的情况。

于德友跟于母结婚时还算是个优秀的青年。

但他性格有些暴躁,谁都不服,年轻时得罪了领导,被公司开除了。于德友上门去要说法,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于德友心里苦闷,染上了酒瘾,喝醉了就发脾气动手打人。

偶尔出去打两天工,干不了几天就被开除,靠于母一个人养活全家。

在家里也好吃懒做不干家务,嫌弃于母不温柔,又嫌弃于盈不是个男孩儿没出息。

于盈从小就目睹妈妈一边被打,一边还要养活这个男人,小学时就鼓动妈妈跟他离婚,妈妈让她别管。

在于盈的一再追问下,妈妈才哭着告诉她,她曾经跟于德友提过离婚,于德友狞笑着跟她说他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要离婚我就去你老家折磨你父母。

于母没办法只好放弃,她认命,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只希望于盈能走出去,脱离这里。

于盈憋着一股气努力学习,计划高考先考上一个外地大学,再把妈妈接过去,慢慢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于德友一次酒醉后,洋洋得意的告诉于盈,就算于盈考上了大学,也别妄想能摆脱他,她考上了哪里,在哪里工作,他就跟到哪里,他是她爸,她就得一辈子照顾他!

于盈心灰意冷,只觉得这辈子都要被他缠上了,整个人都没了心气。

她开始整夜睡不着。

她不明白。

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都在挣钱养家,照顾妻女。

而自己却摊上这样一个父亲?

她盯着又一次醉酒后开始发酒疯的男人,一个极端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于盈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餐具,眼睛通红,似乎要流出血来,咬牙切齿道:

“是不是,是不是只有他死了,我和妈妈才会安宁,我今年还不满14岁,就算杀人......”

明瑶心里‘咯噔’一声。

她知道越是老实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尤其是像于盈这种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

她想安慰一下于盈,可是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呢?

‘不要想不开,照顾好自己,痛苦的日子总会过去的......’

未免太空洞,也太无力了。心灵鸡汤可能在学习或者工作方面有效果,但是在于盈身上,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

对她来说,能对她起到帮助的就是和于德友彻底脱离关系。

但他们是亲生血缘关系,就算学哪吒削肉剔骨,在法律上依然连着一根筋。

况且于德友所做的这些事根本不犯法,报警也没什么用。

明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出国。

可是这需要大量金钱和精力做支撑,对于于盈的家庭来说根本不可能,而且于盈是想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

一阵沮丧感涌上心头。

她的眼眶开始发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难呢?

明瑶的童年也不幸福,缺衣少食,缺少关爱,但是至少她有一个盼头,那就是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人只要有盼头,有希望,就不太在意当下的苟且。

但如果前路一片灰暗,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人慢慢就会变得消沉,抑郁,甚至走向极端——

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他人。

明瑶的脑中浑浑噩噩的,手机响了都没听到,还是于盈提醒的她。

本以为是于母打来的电话,翻开手机一看,却是沈裕打来的视频通话,明瑶不知道他为什么找她,但她现在没什么聊天的心情。

“喂?你有什么事吗?”

“明瑶,你在外面吗?”

沈裕一下察觉到了明瑶的不对劲,眼眶发红,瞳眸雾蒙蒙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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