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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粗略观赏了一下,库洛洛便漫不经心地,随手将王冠掷在一旁。

因为他用了巧劲,被过誉的红宝石直直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两种坚硬的、都不肯妥协的物质碰撞到一起,注定两败俱伤。

价值数亿戒尼的玫瑰之泪就此破碎。

库洛洛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微笑着看向扶光,带着一如既往的专注和憧憬,仿佛还是过去那个仰望着光的孩子。

“如果姐姐是讨厌我们杀人的话,那可就不能从五年前的墨斯拉夫算起了……姐姐还不知道吧?我们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在九年前。”

“你还记得那个叫‘布卢’的Mafia接头人吗?他后来死在了离开流星街的货运飞艇上。其实是我们设了个陷阱,用涂抹了病人血液的铁丝,割破他的手指,让他染病的。”

“但当时,发现了姐姐绯红眼的人,不止他一个对吧?所以,为了封锁消息,医生让你别管之后,去找了揍敌客家的人,把布卢手下的那一整支队伍,全部,都杀人灭口,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所以姐姐,你要算的话,应该从这里算起才对。一样的事情,只讨厌我们的话,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库洛洛用掌心托起扶光的脸,近乎爱怜地,看着早已深陷泥潭、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他们罪孽的姐姐,吻了吻她的眼睛。

恐怕黑色的美瞳下面,早已沦入一片火海了吧?

但谁让姐姐放弃了手里的缰绳,连他们最后为她编织出的假象,都非要亲手撕开,撕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

他们已经成为不了被偏爱的“好孩子”了。

那么,就只能用“坏孩子”的方式,来留下绝对无法再次失去的人了。

“说起来,我们当时从墨斯拉夫家那里,抢到了很多金银珠宝。那些钱的大部分,我都交给了医生,据说是在流星街,用来建设姐姐一直都想要的学校和医院了。”

“对了。我记得,上次听医生说过,萨拉萨一直没有离开流星街,从前几年,学校建成之后,就开始在学校里就职,负责教孩子们通用语和数学……真难得,萨拉萨以前并不是擅长数学的那种类型呢。”

“不过根据医生的反馈,我想,萨拉萨应该是变成了,像姐姐一样的、被所有人都喜欢的好老师,现在每天都被学生簇拥着吧。”

库洛洛闭上眼睛,与扶光额角相贴,温柔地、怜惜地、珍重地,像是依偎取暖的小动物一样,与她厮磨,交换体温。

“……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吧?”

******

普通人在轨道失控且无力回天的时候,大概会下意识选择刹车。

但库洛洛决定踩下油门。

而已经踩过一次刹车的扶光,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库洛洛,忽然抬起手,越过对方的侧脸,进而伸向那条垂在脑后的白色绷带。

扶光拽住末端一扯。

本就只是松松系上的绳结,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便轻易地四散开来,露出伪装下的逆十字刺青。

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褪去了孩童稚气的脸,渐渐地,终于与原著里那个在友客鑫奏响镇魂曲的幻影旅团团长,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库洛洛却又仿佛贪恋这一点近乎虚幻的亲近,歪了歪头,将脸颊贴上她的掌心。

这一次,扶光没有躲开。

她将五指插.入那头柔顺的黑发中,梳起库洛洛额前的碎发,让彼此都能看得更真切一些。

动作仿佛是温情的,可扶光神色间已经不再有动摇。

“……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是你一直以来的坏习惯,库洛洛。别总试图用诡辩来达到你的目的。”

“就算你们杀的第一个人是布卢,是为了保护我而动手的,那墨斯拉夫呢?刚才没能逃出这个巡展会的人呢?难道也是为了我吗?”

“哪怕一开始是没有选择,但现在,你明明有能力去走另一条路,却也还是视若无睹,继续做你的幻影旅团团长,继续胡作非为。”

“让我猜猜看,你是怎么想的——‘反正能直接抢到手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耗时费力地,去走那些外人制定的规则’?或者,你已经开始享受这场生死边缘的感官游戏,甚至也在期待自己被杀死的那一天?”

语气平静而从容,扶光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一边将掌心下滑,一直落到库洛洛的颈侧。

她轻轻地做了个收紧的动作。

这里是人类普遍意义上的致命处。

脆弱的喉骨,对于他们这样的念能力者来说,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彻底断绝了他人的生机。

对这样的接触感到抗拒,乃至条件反射地攻击对方,都是源自人类自我保护意识的自然反应。

可库洛洛并没有反抗。

他甚至反过来,温驯地俯身,低下头,迁就着扶光的身高,方便这个理论上随时能够夺走自己性命的动作。

同时,他也贴得愈发近了。

“以前的话,或许是吧。毕竟,当时我已经没有值得期待的未来了。但现在的话……如果是被姐姐亲手杀死,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库洛洛露出了纯粹的、甚至带着些孩子气的笑。

“事到如今,早就不存在那样理想的‘好聚好散’了……姐姐。”

他将另一只手搭在扶光的手背上。

长大之后的他,原本只能勉强牵住扶光几根手指的掌心,如今也已经足够完整地包裹住对方。

“你说得的确没错,我们已经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反派角色。不过,就算是不再被喜欢的坏孩子,我也还是会希望,你能够开心。”

“所以,就这样杀死我,或许才是那个皆大欢喜的落幕方式。”

是一种引导意味的,库洛洛覆着扶光的手,仿佛在教她,应该在什么位置,用怎样的力道,才能将目标一击致命。

肌肤相贴的掌心之下,自始至终维持了平静跳动的脉搏,证明了库洛洛并没有在说谎。

他确实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而库洛洛没有说出口,彼此却心知肚明的另外一个选择是:如果无法杀死他,那就留在他们身边吧。

无论过程如何,早在流星街的时候,他们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可怕的诅咒。

可过于浓烈执着的情感,本身便是一种扎根在人类欲.望深处、既是甘霖也是苦毒的诅咒。

使人无所不能,也令人如火灼身。

并最终演化成甘之若饴的折磨。

“——杀了我吧,姐姐。”

库洛洛微笑着,近乎虔诚地闭上眼睛。

他是生性贪婪的盗贼,在这场不允许失去的追逐博弈中,只接受“负一百”和“一百”的两种结局。

扶光却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你看,库洛洛,你又在试图偷换概念,逼迫我来做二选一的选择题了……但是真可惜,这道题我选C。”

扶光松开了手。

库洛洛下意识要勾住她的指尖,却忽然感觉到掌心一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穿透了扶光往回收走的手臂。

没有任何凝滞或是触感,甚至连能够证明扶光存在的呼吸、心跳、体温,都在一瞬间消失于无物。

如同并不存在的幻象一般。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库洛洛先于思考,便具现化出了《盗贼的极意》,进入戒备状态。

但扶光没有急于进攻或逃走,而是双手环胸,一脸冷漠地,往天花板上的超大水晶吊灯上看。

“伊尔迷,你也看够热闹了吧?”

一直隐匿于阴影中,趁机看了个大热闹的黑猫,这才晃晃尾巴,心满意足地探出头,拿出了极具服务精神的辩解。

“我只是在为你提供充足的思考时间。毕竟是你的弟弟妹妹,家人可是很重要的……啊。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没有契定收养关系呢。忘记了。”

右手成拳,模仿着电视里见过的、那个人气很高的影视剧女主,伊尔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做了个理论上很可爱,但换到他身上,就只剩诡异的动作。

连扶光都无语了一秒。

而在挥开手的瞬间,伊尔迷将藏在掌心的念钉向四处飞射,破坏了安置在天花板的防.火.系.统。

密布整个空间、几十个隐藏式的花洒喷头,被同时激活了防火措施,一齐源源不断地喷洒出水花,如同在大厅里下起了一场连绵轻柔的春雨。

偌大的会场中避无可避,所有人都难免被打湿了些许。

除了连头发丝都没沾水的扶光。

与此同时,警.车的鸣笛声和更为杂乱的动静,从远处传来,并迅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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