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师徒38(1 / 2)

地牢里比地上还阴冷几分,寒气打青砖里透上来,隔着丝锦编织履都觉得森森泛寒。

打头那个冲太后去的侍卫挨了一剑,也没人给他止血,被吊在刑架上苟延残喘,失血致使失温,让他骨骼都打着颤。

元煊那一剑并不致命,她扫了一眼,“这人什么背景?”

越崇从一旁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册子,一板一眼开念,“章山,汉人,从虎贲军里头选出来的,亲爹也是中军里头的,当年羽林之乱,他爹就在里面,倒不是领头的,后来老婆和人通奸,生给气死了。”

元煊皱了眉,“就这么多?接触的人呢?”

“问题就在这里,这小子平常下值就回家,比兰沉还光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越崇合了本子,“属下无能。”

元煊隐约嗅出了什么,她顿了半晌,“其他人呢。”

“三个汉人,两个鲜卑人,太后身边侍候的人不喜样貌差的,所以宣光殿的侍卫,都是太后身边的宣光太仆挑了样貌好的上去的,这个太仆问题不是很大,至少挑人没什么问题。”

元煊头上青筋跳得厉害,听到这句话,伸了手,越崇乖觉地送上了鞭子,“您请。”

……

“册子。”

“嗷。”越崇扯回了鞭子,送上了册子,“那个,我写的字儿……没人看懂。”

元煊不信,低头一看,连圈带画十分形象,就是个没一个认识的字儿,沉默片刻,还给了他,“你念吧。”

越崇低头,辩解了一句,“这样属下就算被杀了,人也不知道我查到了什么。”

他将几个人的出身和最近联系得频繁的人都报了出来。

元煊听了片刻,抬手止住了他一字一句地汇报,这群人都是军户出身,非募兵而来,本意也是防止募兵中不法之徒太多,她指了条关键,“他们都是老一辈的鲜卑武人,但门第不算太高,是否参加过羽林之变吗?”

越崇和兰沉同时看向了元煊,这位这殿下敏锐的程度心惊,“属下惭愧,这就去查。”

羽林哗变,和北边兵变,根源都是军户暴动。

大周以征伐开国,早年间征战频繁,军户地位高,油水足,可随着局势相对稳定,军户地位一落千丈,又没有油水,中军羽林哗变,戍边军北镇叛乱,朝廷一味退让安抚,却不想变革解决,坐拥锦绣,一味贪欢,不求变,只等死。

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军户脱不开干系。

她大步走出了地牢,今日除了刺杀之事,还有个天象之变,她心里有了个猜测,现在要先去求证一番。

崔府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崔耀早有准备,端坐在书房之内,热茶都已沏好,棋盘摆在面前,径自落子,他听到人推门而入,淡然道,“怎么来的?”

元煊支起一只手,“今儿不能陪您下棋了,差事急。”

崔耀回头一看,指头上抱着丝绸,但已经蹭得脏兮兮的,“你还翻墙?我让人等在了角门。”

“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嘛,多少人盯着您呢,师傅。”

崔耀无奈,“你这个性子,怎么还不如十二岁时候稳重。”

元煊龇牙笑了笑,坐到了崔耀对面软席上,先把头一个问题抛出来探探路,“师傅猜出来今天行刺的事是谁指使的吗?”

崔耀老成的面容被烛火映照,显出经年打磨的润光,“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以为师傅无所不能。”元煊笑了笑,本也没想得到答案,只把自己来的目的抛出来,“太史令直谏天象之事,不就是您指使的吗?”

崔耀赶忙抬手,手指上还夹着一枚白子,示意元煊莫讲,“也不怕人听墙角。”

正躲在墙角里的越崇默默收起了手中的本子。

他一面将白子放下,一面感慨,“你怎么会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

官场上的老狐狸,便是到这个境地,也不会轻易承认一件事,元煊得了崔耀的真传,只是笑笑,“我只知道,当年东郡公除却通晓军政,更擅天文历算,是大周开国来最好的治世之臣,辅佐三代帝王,而我的师傅更是承袭了崔家先祖的遗风,将来定然不逊于昔年东郡公。”

她这话明面上夸赞着崔耀肖似先祖东郡公,实际上在说自己猜测的依据。能驱使太史令这等忠正近迂的人不多,崔耀就算一个。

崔耀与太史令明面上看着只是同朝为官点头之交,可元煊是崔耀的弟子,怎会不知昔年旧事,如今的太史令曾为了崔家那位老郡公的天文手书磨了崔耀许久,对颇有先祖遗风的崔耀也是推崇备至。

想要知道一件事是谁做得,要么看受益者是谁,要么就看,谁想要这个结果。

谁想挑起皇帝党和太后党的斗争。

元煊自然是一个,但她自然清楚自己没干这事儿。

却还有另一个派别,站在中间的治国能臣,他们需要一个不受牵制能够真正听取能臣之意的君主,与其两相僵持,不如推波助澜,彻底将矛盾爆发出来。

这法子对那帮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老儒生有些太激进太不择手段,需要人牺牲,甚至将一个太史令当了投路石,她只想到一个人会这么干,而她,就是这个人教出来的。

崔耀大约是瞧出来她在激化两党的矛盾,所以顺手点了一把火,想评判众人的深浅。

“太史令,您要保住吗?太后和城阳王可不高兴。”元煊看着眼前这盘残局,老狐狸手悬在上头,迟迟不下第二步。

“在他决定上殿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全须全尾地回去,要不是你出口周旋,又有行刺一案,他才没有立时三刻被抓捕进狱。”

崔耀淡淡道,“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谏的,这朝局世道百疮横生,他不是为了我,是为天下。”

“区别只在元日大朝会,和私下进谏上,他拿不准主意,可我们都知道,如今上头这位,私下进谏,他能有什么反应,他只能被逼着,哄着,劝着向前,文死谏,武死战,为着逼出今上或者……任何的人血性,他必须出来。” 崔耀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顿了顿,瞧了一眼元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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