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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是十足的惊讶茫然,还有些委屈。钱垣与他对视,率先败下阵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由得开始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就是那天,例会结束那次,你和David在洗手间。”姚芯小声提示,“对不起,我当时在外面听到了你们讲话——我当时是看David进去,想跟上去找他问个清楚,关于那份方案的事……总之对不起,偷听你们说话是我不好。”

一种近似恍然大悟的神情出现在钱垣的脸上,但很快就被复杂给取代了,他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右手握成拳抵在自己唇边,问:“所以,你是听到了那句‘是挺烦的’?”

姚芯老实点头。

“然后呢?”他问。

“然后?”姚芯撇撇嘴,“然后我就走了啊,我才不要留在那里听你说那些讨厌我的话……”

“谁说我说了讨厌你的话?”钱垣的语气带着微妙的上扬。

“你都嫌我烦了。”姚芯把脸转过去,不想再看他,声音闷闷的,“还说不是讨厌我……你如果真的觉得我很烦,你就早点告诉我嘛!那我就不缠着你了,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

他一个人在那委屈地嘀嘀咕咕,钱垣终于忍不住了,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他,“姚芯。”

姚芯闻声回过头来,看着还是在生气的样子,他说:“你误会了。”

“那你和David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嘛……”

钱垣深吸一口气,觉得百口莫辩,欲言又止几次都不知如何开口,于是那口气又被他叹了出来,说:“我不讨厌你。”

姚芯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同他对视着。

那双眼睛剔透纯净如琥珀一般,钱垣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情不自禁地又靠近一些,加重了语气,道:“我也从来没嫌你烦。”

“……”

小猫抬头看着两个人类,舔了舔爪子,然后“喵”了一声。

姚芯回过神来,才发觉两人凑得有些太近了,近到他觉得自己眨一下眼,睫毛就要拂过钱垣的脸颊。不知为何,他的脸“腾”地红起来,往后一仰,还差点摔倒,钱垣要来扶他,被他一只手给挡住了,“等、等一下!”

钱垣依言停住了。

姚芯一个人无措地眨眨眼,心想什么意思?他刚刚……解释了吗?没有,他只是说不讨厌,也不觉得烦……

钱垣仿佛看到他头顶的loading了,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索性乘胜追击,问他:“那你呢?姚芯,你讨厌我吗?”

“我当然……”姚芯结结巴巴,可望着钱垣的脸他实在说不出违背内心的假话来,只能实话实说,道,“当然不讨厌你……”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他看见钱垣像是突然放松下来,紧接着,无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微微眯起——

钱垣笑了。

姚芯呆呆地望着对方弯起的唇角,不合时宜地想到,钱垣笑起来很好看,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钱垣笑。

钱垣站起身,向仍蹲在地上的他伸出手,问:“所以,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宴雁:?……

宴雁把举起的手机放下,从电脑旁边探出头来,看向对面的姚芯;后者笑得简直就像她那个一年和前男友复合八百回的闺蜜。

她转手发了个“6”过去。

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姚芯最近被安排去与市场营销部做工作对接,忙得脚不沾地,没工夫把他和钱垣和好的过程逐字逐句地分享给宴雁——虽然她其实是有点好奇的。

两个部门之间隔了三层,姚芯天天乘电梯跑上跑下,倒也不抱怨。这天他照例带着文件要上楼,动作慢了一步,他赶到时电梯门刚刚合上,他等了一会心想算了,他爬楼梯上去都比这快。

安全通道少有人经过,即使每天都有人打扫,楼道里的阴冷感也挥之不去。门半掩着,留有一人通过的空间,姚芯没有伸手去碰,直接抱着文件闪身进去。

不知从哪灌进了风,风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旋转着撞上墙壁,发出宛若呜咽的声音。明明是大中午,听着这个声音,姚芯无端起了层冷汗,搓搓自己的手臂加快脚步往上走,但越往上那声音却越清晰,简直就像——

真的有人在哭。

姚芯停在从四楼通向五楼的那层平台,有些尴尬地望着坐在台阶上捂脸抽泣的女孩。

听到脚步,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把头埋下去,抬起手腕给自己擦泪,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呜咽,肩膀却仍在止不住的颤抖。

姚芯手足无措,单手抱着文件,一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最终掏出一包纸巾,他走到女孩身边,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你怎么了?”

女孩红肿的眼睛看向他,接过了那包纸巾,然后摇了摇头,沙哑的嗓子挤出来一声气音的“谢谢”。

她没有要开口倾诉的意思,姚芯唯一能做的就是递上纸巾,然后默默离开。但当他往上走了几步,他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去,用尽量不会惊扰到她的音量轻柔地开口道:“那个……我叫姚芯,是人力资源部五组的,如果你想要和人说说话……你可以来找我。”

之后两天,没人到工位上来找他,他也没同其他人说过,只当那天是那个女孩压力太大,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发泄一下。他渐渐放心下来,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Linda是不是又去经理办公室了……”

“天啊,她和苏经理不会是真的吧……”

“有可能呢,我上次路过办公室,听见苏经理和她说话的声音,可温柔了……”

姚芯双手放在键盘上,神色严肃地盯着屏幕,但打开许久的文档依旧是一片空白。隔壁工位的几个同事刚刚讨论的内容不巧被他听了个正着,最近“苏经理”和“Linda”这两个词条在同事们私下八卦的口中被频繁提起,就连他这个向来被排挤在八卦圈之外的人都吃到了瓜——似乎是他们部门的一个叫Linda的女孩和苏裕清正在发展办公室恋情。

不可能吧。他在内心腹诽。而且他完全无法想象苏裕清怎样温柔地说话,他觉得对方只有发火和阴阳怪气两种状态——或者就是在到达这两种状态的路上。

“带薪摸鱼呢?”

听到这个声音,姚芯条件反射地一激灵,抬头就对上苏裕清似笑非笑的那张脸。

旁边正讨论着的同事一下噤若寒蝉,纷纷坐回自己的工位眼观鼻鼻观心。

姚芯在心里喊着不公平,凭什么只抓自己,但嘴上仍然扯谎,假装一副乖巧的样子回答道:“没有摸鱼,我在构思。”

“哦。”苏裕清拖长音,好整以暇地往他桌边一靠,“构思了什么?说来听听。”

“……”姚芯沉默。

好在苏裕清不是真要听他说,似乎只是过来找个茬,欣赏一下姚芯气成河豚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随口念叨两句就走了。

姚芯伸长了脖子目送他走进办公室,立刻抄起手机给宴雁打字:那个八卦绝对是假的!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人!苏裕清一辈子找不到对象!

后面跟了几个小兔生气的表情。

宴雁回复:支持,谁家好人谈了恋爱还天天过来调戏下属啊……

姚芯还没来得及针对“调戏”一词作出质疑,宴雁又给他发来一个消息:但是我有个事想说,就是关于Linda的,你认识她吗?

姚芯:不认识。

他刚把消息发过去,眼尖地发现苏裕清又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出来,于是立刻放下手机,宴雁也只好作罢。

等到中午吃饭时,宴雁俯身凑近了些,犹豫着开口:“苏经理和Linda那个事,你们觉得有几分可信?”

“我们上午不是在手机上说过不可能了嘛。”姚芯有些疑惑,宴雁向来是有话直说,从没见过她这样吞吞吐吐。于是他又戳了戳旁边的钱垣,问:“钱垣,你觉得呢?”

“我觉得……苏裕清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钱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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