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红本39(2 / 2)

除了刘文家办成了“红本”,四姨家也如法炮制。四姨就是大舅家秋子溺水身亡时,赶来叫二姐去现场的那位—母亲的亲戚,也就是母亲的表妹。说起这事,母亲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很是在意秋子去世时候把二姐叫去,小孩子家家的去也不顶事,再说,溺水身亡这横死的事,小孩看到容易害怕,万一真碰上“殃”,那可就后患无穷了。特别二姐,自从见到秋子最后一面回家后,回家就经常做噩梦,这让母亲总想找四姨好好说道说道。

四姨夫家的亲戚有市里的,这次能换成红本,也是市里亲戚帮忙出的力,刘文家和四姨家,这两户人家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得意的不得了,走路恨不得都横着了。

春天的田野上,播种的时节如约而至。大家种地时候,这两户人家看着漫山遍野燎荒打垄忙碌的人,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蠢蠢欲动的痒意,手也有些痒痒,又有些怜惜这群出苦力的人。别人都在埋头种地,他们选择进城去务工了,毕竟,生活的柴米油盐,总得有一份收入来支撑啊。

四姨一家已经搬进了城里,村里的房子因此空荡荡的,夜幕降临时,家家户户窗户都亮起来灯光,唯独他家漆黑一片,好像冷冷的诉说着家里人已经变成了凤凰,展翅飞走了。刘文家没有搬走,坚持住在他厌倦的土地,但是儿子已经去镇里读书了。要知道,我们只有高中才能去镇里就读,他这初中就去了,确实跟我们不是一个等级的,连我们小孩子都羡慕够呛,每逢周末放假,他回到村里,总透露出跟我们的与众不同,沾染了市里气息,仿佛作为市里的孩子干净了许多。我们也会在背后议论,不愧为市里人确实干净了,市里人就是不一样。至于刘文和媳妇,则双双进城打工了,留下几个孩子在家看家护院。他们满怀期待着父母挣了大钱买了房,一家人就能团团圆圆地聚在温馨舒适楼房里,享受天伦之乐了。

然而,夏天尚未展开它的序幕,小苗还没有全数崭露头角,四姨一家便早早的就回来了。用四姨自己的话说,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像脚没根的浮萍,虽然每天都有钱进账,但就是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是惦记着回来。其实四姨和四姨夫在饭店上班,辛苦劳作,两个孩子上学还要租房,这第一个月的市井生活就让他们感觉到市里生活不容易了,没有稳定工作,就没有固定的收入。这一大家子的嚼谷都接不上成了大问题,生活的压力让两个大人倍感焦虑。两口子一商量,他们决定还是得回农村,还得种地。可是,户口已经变了,昔日的土地都收回去了,该如何是好呢?想什么办法才能恢复原状呢,四姨毅然的表示,就是挨家挨户磕头求情,也得回去。

在年轻一辈的困惑不解中,四姨与四姨夫毅然向大队提出了迁回户口的申请。四姨这属于重新落户,这几年落户农村已经不是像前几年随随便便的事了,现在这事啊,得村里人每个人都点头,要不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做不了主。母亲家的亲戚占据了村子一半,所以前半部分签字进行得还算顺利,签字什么的都挺好办。可到了另一部分村民签字就难了。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少了一户,那多出来的土地得大家分。四姨拿着申请表,挨家挨户地陪着笑脸说好话,还不停的自责埋怨,那几天真是磨破了嘴皮子,沙哑了嗓子。几天之后,户口总算迁回来了,但是地需要等到下一次分地才能落实。这一次的挨家挨户的央求啊,可真让人看到了人性,有的人家呢,真的就不给签字,明知道最后也会给签字,还是会为难一下。这人性啊,说好说坏都说不清,伴着讥讽、伴着不情愿,就这样在一群怨怼之中,四姨一家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刘文家在市里上班挣钱打拼这生活,忙碌的身影在繁华的街头巷尾穿梭,赚钱的热火朝天,仿佛生活就是个不停转动的金钱磨盘,他俩没有太多的时间回家。然而,在这喧嚣的城市的背后,他们的心底藏着一丝丝的悔意。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家,没有了土地就没有了根,在市里又没有正式工作,变成红本没有带来任何好处,生活甚至比原来还要忙碌,没有一丝转机。

他们看到四姨求爷爷告奶奶的把户口迁回去了,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仍然没有把土地要回来,下次分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刘文咂摸着挪回户口的事更是不划算,尤其这样乞求还失了尊严,他是不会挨家挨户的去求的,而且就算他要摇尾乞怜,别人也不一定会松口同意啊,当初他因为变了红本没少在屯里耀武耀威、威风八面,而如今落了这步田地。

就这样,四姨由红本转回来,却失了土地,刘文家变为红本也失了土地,看似结果是一样的。

经过这一个变“红本”的浪潮,大家纷纷意识到,这红本并没有带来任何好处呀,除了失去土地被迫进城打工谋生,可话说回来了,进城打工咱有土地的也可以去啊。现在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状态,使得这农民不农民,市里不市里的,这算怎么回事呢?农民没有了土地,那岂不是跟浮萍一样飘摇不定吗?像刘文家除了田园地就啥都没有了啊,这一年的嚼谷从哪出呢,单靠两人进城打工吗?

回头大家又发现小义跟大眼睛也是进城了,按理说,小义认识的人那么多啊,那办这事还不容易吗?人家都没把户口变过去啊?每个人在心里都有一盘账,这算来算去结果是户口不能变。其实父亲也想过把户口变红本,这是王怀宇的主意,我们就可以进城上学,市里教学质量那么高,到时候读个专科,工作就不用愁包分配,可是这个事母亲琢磨了很久,最终没有点头。母亲认为国家政策瞬息万变,孩子要是那样的自己就考出去了,可市里没有房子,就靠着卖肉这点微薄的收入,日子岂不是就更苦了?做了几十年农民的母亲深深的意识到,没有了土地,那就没有了根,就意味着没有了家。

这一浪潮由刘文掀起,也在刘文这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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