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礼(2 / 2)

  她抬手扇了我一巴掌,发狠了力,气息不稳地冲我吼道:“混账!谁让你来的!让你好好待在营地里你就是不听!我从小教你要稳重、要沉得住气,你就是不听我的……你就是不听我的……”

  她很竭力想给我一种她还中气十足,能随时随刻站起来教训我的感觉,可她训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有血从她的嘴角渗出,一串一串的往下淌。

  “阿娘,我听话,我听话阿娘。我害怕,我们回家去好不好,你带我回家去。”我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哭着喊着去扯母亲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衣服,祈求她能把我带离这片地狱。“我以后一定听话,阿娘,咱们回家好不好,阿娘——”

  母亲流着泪看向我,伸出的手发着抖,还没能够碰上我的脸,就听到不远处就传来人声:

  “那边好像有点动静,是不是还没处理干净?”

  母亲的神情猛地一紧,急忙往我手里塞了一块沾满血的兵符,用着她能用尽的全部力气把我往外推:“子义,你答应阿娘要听话的对不对,快跑,别管阿娘,快跑!快跑,带着它快跑!子义,快跑啊!”

  我没办法思考,只能遵循着娘胎里对母亲指令的服从,头也不回的往外跑。离开之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她依旧伸着手,看上去很想再摸一摸我的头,对我说句“别怕,阿娘在”。

  但我知道。

  她不能了。

  她永远也不能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温柔的把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头,轻声跟我说:

  “别怕,阿爹阿娘在呢,我们小子义永远也不用怕。”

  飞在雪里的泪花在向我诉说一件事:

  我再也没有阿爹阿娘了。

  我再也不能当缩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子义了。

  我一路跑,不敢骑马也不敢摔跤,生怕被身后的人追上。但小孩子的精力实在太有限,我甚至还没能跑出那十里的尸骸,就精疲力尽到喘不上来气。

  怕被到处清缴的士兵发现,我随便找了一处尸堆,把自己埋在那堆死人下面,任凭没被冻结的血“哗哗”往我的脸上身上流,把我和那堆尸体浸成同一个味道。

  直到屠杀结束的第二天,留在营帐侥幸躲过一劫的精锐才把我从死人堆下面刨出来。

  一群久经沙场的糙汉子,流血不流泪的人,把我刨出来发现还有鼻息的时候,哭的比孩童哀恸还大声。

  可我望向他们的眼神平淡的就像一壶凉茶。我心口早已没了热气,瞳孔间的目光也不再清澈,只剩下那沉在杯底的茶渣,浸着咽不下去的血海深仇,重塑一个全新的、满怀仇恨的沈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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