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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神罗的科学家找到了方法,能让病毒的基因和人类的基因结合时巧妙地“出错”,无法复制生产自身的遗传物质,并在结合后进入潜伏期。如此一来,特种兵的细胞便能携带着病毒的基因一起活下去,不断生长分裂。

至少原本的理论是这样的,因为杰内西斯的身体明显出现了异常,他体内的病毒苏醒过来,开始大量杀死宿主细胞,造成了他身体的衰竭。

荷兰德将这称之为「劣化」——杰内西斯体内的病毒扩散开来,正在逐渐吞噬取代他身为人类的部分。

这似乎和他身为G计划的实验体有关。G计划是神罗早期的实验,那个时候还没找到稳定量产特种兵的方法,这个时期的实验体也最容易出现各种瑕疵。

她试了很多方法阻止病毒的扩散,但所有已知的方法都并不凑效。从杰内西斯身上提取的、来自两千年前地层里假死生物的细胞,具有异常顽强的生命力,而且似乎能够互相沟通。

这是最难以理解的部分。

放在不同培养皿里的细胞,如果她测试过一个培养皿里的细胞对某种阻断药物的抗性,没有接触过这种阻断药的细胞,很快也会做出相同的反应。

明明没有物理接触,却仿佛能互相沟通,共享知识。

不仅如此,如果将杰内西斯的细胞注入其他生物的体内,那些生物很快也会感染他的「劣化」,并继承细胞之间能够互相沟通的特质。

这种变异的感染生物,用一种方法杀死之后,下一次就不好使了,因为整个族群都会共同进化。

扎克斯表情迷茫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完全没跟上她在讲什么。萨菲罗斯则是沉思许久后告诉她,杰内西斯复制体已经出现了。

她说什么复制体?

萨菲罗斯问她还记不记得去年十月和杰内西斯一起从五台前线失踪的特种兵。

感染了杰内西斯细胞的生物,拥有杰内西斯容貌的复制体——杰内西斯和荷兰德联手创造的军队,如今正在四处袭击神罗的军事基地。

扎克斯终于回过神:“你说杰内西斯和荷兰德联手了?”

至于联手的主要原因。

“应该是复仇吧。”

争夺科学部门的主管输给宝条的荷兰德,一直对此深深怀恨在心。而杰内西斯作为神罗当年的人体实验的悲哀产物,会向神罗复仇也并不奇怪。

「劣化」的最终结果是变成怪物然后死去。这是杰内西斯遗传基因里自带的诅咒,是可悲的、先天的疾病。

杰内西斯军袭击神罗总部的那一天,她正待在科学部门的实验室里。时间是晚上,刺耳的警鸣忽然响彻整个科学部门的楼层。红色的灯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回旋闪烁,催促所有人前去避难。

恐惧如同疫病传染开来,在走廊的落地窗哗然碎裂时达到了顶峰。原本以为敌人会先突入下面楼层的人群惊叫着四散奔逃,只有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头盔遮去了敌人的面容,但没有什么能遮掩从他们背后生出的巨大黑翼。冰冷的刀锋映出燃烧的火光,武装到牙齿的敌军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就像用死神的镰刀收割麦子一样简单。

但她好像忽然变成了隐形人,变成了使河水分流的那块岩石。手持镰刀和弯刀的敌军,看都没往她所在的走廊看一眼,直奔其他人而去。

她听见有人说,慢着。

海水翻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逐渐淹没了地平线上的岛屿,吞没了她记忆里的家乡。

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一片岛屿,那么小的一行字,很容易不小心就会被人忽略过去。

但那个平凡而不起眼的村子,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混乱在耳边轰鸣,心脏撞得她肋骨生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火烧火燎地痛。

终于,声音变成尖刀,陡然划破封闭的喉咙。

“站住!!”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站住——!!!”

最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她朝敌军所在的方向追过去时,敌人反而调转势头跑了。

“不许跑!!”她拼尽全力大喊。

“不许逃跑——!!!”

懦夫。胆小鬼。

村子已经没了,他怎么不把她也一起杀了。

他怎么不把她一起杀了。

“懦夫!!懦夫!!!”她口不择言地骂他,嘶哑的声音忽然破碎在喉咙里,她哽了一下:“你倒是把我一起杀了啊!”

巴诺拉村还有一个人活着。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反倒卑鄙地跑了。

那些身影展开黑色的翅膀,纷纷跃入外面的夜空。眼见着最后一人即将离开科学部门的楼层,她脑子一热,陡然踩住落地窗的边缘,奋力往前一扑。

黑色的羽毛擦着她的手指滑过,她抓了个空,世界似乎静止了一秒。千思万虑从心中闪过,同时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

……啊,她可能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怒火在那个瞬间不可思议地消失了。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但她好像又看见了盛夏的阳光,看见了绿意葱葱的树冠。朝树冠张开手时,光芒的碎片仿佛在指间跃动。什么都触手可及。

什么都,触手可及。

她收回手。静止的世界重新流动起来,夜风伴随着失重感呼啸而来。

她落了下去。

落入无边无际,海一般的夜色。

凄厉的风声在耳边咆哮,遥远的地面裂开纤细的光痕。

死亡的深渊张开豁口,她朝着粉身碎骨的结局,和倾倒的世界一起,朝着既定的命运急坠。

撕扯的风声震耳欲聋,反而显得周遭寂静无比。时间好像在这一刻无限拉长。她似乎看见了朝她追来的身影,划破夜空快成一道流光。

视野开始模糊,五脏六腑都涌到喉咙口,心脏仿佛要在强压中破裂开来。在落到地面上之前,她可能就已经要失去意识。

现实变得无比遥远,回忆泛起朦胧的轮廓。她以前好像也有差点死去的经历。当时汹涌的河水没顶而来,像蟒蛇一样缠住她的身体四肢。她无法出声,无法呼吸,但即将被卷入冰冷的水底时,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娜西塔。

突然有人,死死抓住了她的手。

「……娜西塔。」

「……娜西塔!」

再次清醒起来时,她已经躺在河岸上。头顶的树冠碎光迷离,像万花筒一样不停旋转。冰凉的水珠沿着漂亮的红发滴落到她脸上,杰内西斯脸色苍白,嘴巴一张一合。

……那样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他。

他应该永远骄矜傲慢,永远优雅从容,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败他。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失态,也和杰内西斯对自己的预期不符。

见她醒来,杰内西斯的呼吸颤了一下。挂在他睫毛上的水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她脸上。

意识仍和现实有些脱节,她迷糊地眨了一下眼睛:「……天亮了?」

目光相触片刻,杰内西斯突然起身别过脸,将关心她的工作扔给了安吉尔。

接下来几天他都没和她说话。

后来是安吉尔打圆场,说教她学会游泳不就行了吗。巴诺拉村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没有差点溺水的经历。

但杰内西斯还在生气。那次他生气得特别持久,简直让人有些莫名其妙。杰内西斯不理她,于是她只好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从他出门的那一刻就在他后面跟着。

「……杰内西斯?」

「杰内西斯你为什么不说话?」

「杰……」

“……杰内西斯?”

黑暗中传来燃烧的声音,烈火劈啪作响。视野由模糊到清晰,她发现自己靠着陌生而熟悉的胸膛,巨大的黑翼垂拢在身侧,像天然的防护壁一样将她围在内里。

胸口隐隐作痛,脑袋昏而沉重,之前那种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的不适感还残留着。她应该没有失去意识太久。

她微微抬起眼帘,那个杰内西斯复制体戴着头盔,只露出下颌的轮廓。两人似乎停在八番街附近的建筑物楼顶。这个几层楼的独栋建筑没有受到战斗波及,远方依稀可见火车站的钟楼和塔尖。

抱着她的杰内西斯复制体一动不动,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抱在怀里。一同落下来的还有几个复制体,那些身影收起翅膀停在楼顶附近,似乎在观察附近的形势,同时又好像在等待指令。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未抓住那个复制体的手臂,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喝:“放开她!!”

驻留在附近的杰内西斯复制体不知何时全部齐刷刷转过身。刀剑相击,火花迸发。锋利的银芒在夜色中一闪,扎克斯后跃出几步,握紧剑柄重新摆出进攻的架势。

夜风卷起飞舞的火星,他神情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抱着她的杰内西斯复制体,似乎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掐断她脆弱的喉咙。

任何知道巴诺拉村真相的人,都会认为杰内西斯是来处理漏网之鱼的。

扎克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别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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