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归还自我117（1 / 2）

太上皇病危，宫人尽数朝永信宫蜂拥而去，无人有心留意一个侍卫的去向。</p>

被两面红墙夹击的长直甬道上，独剩寇韫昂首信步。她与石板路共行，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路的尽头仍是扎眼的红墙。</p>

往昔她认为此景压抑，每每经过，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如今这当是最后一次走过，反倒与寻常道路没了区别。</p>

她甚至生出闲心，开始在脑海中计划今日的晚膳。</p>

太阳只赏脸露出半面，不多时便又将自己藏在厚密的灰色云缎之后，对行人发出风雨欲来的提醒。</p>

寇韫撩动眼睑将其提醒收入目中，但步子依旧缓慢，未受到任何影响。</p>

“铛——”</p>

洪亮悠扬的钟声震动耳膜，让跨出去的脚掌与地砖接触的时间都多出两息。</p>

“铛——”</p>

再迈步，沾了无数的细碎沙粒和丧钟第一响余音的鞋底，落在第二响之上，将两声钟鸣相缀合。</p>

心绪随着钟声沉浮，寇韫回到了无事发生的十九岁。</p>

再寻常不过的练兵，时不时以各种借口逃开每日常朝去五味坊吃的早膳，偶尔心情不错跟单远去听的小曲儿等，无一不在牵扯着她的嘴角。</p>

等寇韫反应过来，便是天上的乌云劈头盖下来，也掩不掉她脸上的笑意。</p>

不绝的钟鸣将她的生活往回倒，每一步，都是消去一岁。</p>

无力败降，虽是被迫，却也心甘情愿为护伍周百姓远嫁云姜的自己；</p>

欢喜买来松叶酒，却等到了父亲的死讯，颓靡一阵后重新振作的自己；</p>

满身泥污，吃下一串糖葫芦后，拍拍手继续踩上梅花桩的自己；</p>

未曾谋面，刚出生便失去母亲，皮肤都还皱皱巴巴的自己。</p>

丧钟二十响，她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所有模样。</p>

寇韫一步正好迈到拐角。面前是红墙，身侧后背亦是或近或远的红墙。</p>

“铛——”</p>

踏着第二十一响，转过肩膀，拐了弯。将以往所有的欢欣悲伤、恐惧愤怒通通甩落云霄。</p>

她展眼舒眉，在这一刻，将自己还给了自己。</p>

寇韫不再去管还未响完的钟鸣，向天空借来云朵，轻松加快了自己的脚步。</p>

若不是在路上碰到一位老熟人，她应当不会在这儿停留。</p>

因治理丰州水患、疫灾有功连升三级，如今已是礼部右侍郎的赵彦正好在宫中，听闻齐绍的丧钟，便着急忙慌地往永信宫赶。</p>

乌纱帽被他揣在怀里，脚步跨得完全讲不得什么仪态，官袍的下摆任意乱飘，似是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马上就飞起来。</p>

人自然是没飞成，倒是那魂差点被惊飞。</p>

赵彦哪知道会在宫中看到一个不可能出现，也不该出现的人，还是在这种时期。</p>

他停下脚步，晃了晃脑袋，又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眼睛。随即，他的眼皮与眉毛愈发亲密，暴露的眼白也越发得多。</p>

“将，将军？”</p>

寇韫行步未止，仅将淡淡的笑容挂上脸颊，不打算回避。</p>

然而她都走到了跟前，赵彦却还处在惊讶神游的状态。</p>

“赵……”</p>

微启的唇刚吐出一个字，赵彦脚跟右旋，连人带着怀中的乌纱帽一块面了壁。</p>

寇韫微微皱着眉偏过头，这人是怎么回事？</p>

还未等她开口问，赵彦便支支吾吾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p>

寇韫只想着跟人打声招呼就走，可赵彦看见她这身打扮，猜到她是偷溜回来的，又适逢太上皇崩逝，便难免让人多想一层。</p>

赵彦自是不信她会对齐绍做什么，但经历过那些事，还在齐绍临死前回来，他也不认为她只是来看望人的。</p>

用那短暂的呆滞时间斟酌一番，觉得还是当做不知晓的好。</p>

“别装了，赵大人，你看到的就是我，如假包换。”</p>

闻言，赵彦将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去，僵着背转过身，“将军……”</p>

寇韫眸色狡黠，“放心吧，我不会杀人灭口的。”</p> 赵彦嘴角一抽，四下瞅了一圈，才凑近她耳边道，“将军快些走吧，这要是被别人发现，免不了得招上麻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