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挟私愤独战强手33(1 / 2)

当年王阳明出入佛道,与张松溪过从甚密,“平天下剑法”从武当派三才剑法中吸取颇多。少冲有“平天下剑法”的根底,对“三才剑法”自是一见便通。“平天下剑法”招势虽不见得有多精妙,但他身具的“正气功”、“混元太极功”乃当世两大神功,体内真气浑厚绵长,激荡出来,在他身周散布一道道向外急剧冲撞的气流,玄灵子的剑始终不能及他身。

斗到约有七八十回合,少冲叫声“着”,树条正削中玄灵子手腕,玄灵子“啊”的一声宝剑脱手,少冲跟着“随心所欲掌”拍出。玄灵子连退数步,一口血要吐出,忙生生的吞下肚去。

少冲心道:“谁叫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这就是给你的教训。”

忽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喝道:“兀的那小子,老夫来也!”只见灰影一闪,挡在玄灵子身前,怒视着少冲。来的正是阳明派掌门外号“美髯公”的蒲剑书。

祝灵儿一见这老头出场,扑吃笑出声来,叫道:“瓜仔,这大胡子公公又要吊书袋子啦。”

蒲剑书道:“小叫化儿,你师父已死,恶人谷的覆灭也是迟早之事,这里天下英雄咸集,你斗胆在此逞狂,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少冲道:“老家伙,你也算英雄么?藏剑山庄诈人剑谱,石宝寨下抢夺秘笈,骗来抢去,仍是两手空空,反而弄丢了一只耳朵……”

蒲剑书只知道这小乞丐是铁拐老的小徒弟,没想到竟知道自己这么多的丑事,恼羞成怒道:“混障!”手起一指,欲向少冲戳去。

忽见旁边插过来一人。蒲剑书不明来人是谁,忙停指不发,凝神一看来人是个红眉卷须的老者,手中一对铁牌,虽未见过,但知是八十一门中的人,便道:“喂,你挡着做什么?”

红眉老者道:“咱们自居侠义道,在武林中也是有头面的,竟轮番欺负一个小孩子,说出去岂不被人笑歪了嘴巴?”

蒲剑书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凭什么教训老夫?”

红眉老者道:“在下这两道红眉恐怕世间也是少有的。”

蒲剑书道:“你是山西汾阳晋王门‘红眉灵官’侯耀祖?”

红眉老者道:“正是不才!”

蒲剑书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向闻阁下足不出户,从不与别派往来,今日倒一反常态,管起不该管的事来。小小晋王门也来插嘴,还不跟老夫滚开!”

侯耀祖微微一笑道:“敝派门户虽小、弟子也少,但都是明道理的。”

蒲剑书听侯耀祖话中之意,显是讽刺阳明派的人不明道理,不禁大怒道:“找死!”手中这一指便向他胸口戳去。

侯耀祖仰身倒地,刚好避开来指,打了个滚爬起,嘻笑道:“哎哟!蒲老英雄弹指一挥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蒲剑书本想把他点倒,哪想多理他,但见他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怒不可遏,几步上前,向侯耀祖连珠发似的弹去十数指。

侯耀祖躲闪不及,身上中了三指,其中一指点中肩井。肩井系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会,点中立即半身麻木。蒲剑书中指成钩,顺手便钩向侯耀祖喉咙,竟是要致侯耀祖死命。

真机子大惊,忙叫道:“蒲翁住手!……”但说时迟,那时快,蒲剑书指已发出,须臾间已挨着侯耀祖咽喉。

猛然一股大力推到,一只手已抓住蒲剑书手指向外拉去。蒲剑书知是有人来救,另一手向来人手腕抡劈。哪知那人抓住他臂弯,顺着他的去势在他肋下一托,如顺水推舟一般,把他推了个趔趄。

蒲剑书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十几年前的风云榜已排在第四十七位,如今若重排一次,必有大幅上升。不料来人武功之高,两招间便把他打败,还打得他莫名其妙。他惊疑的向来人看去,竟是那个小乞丐,兀自不肯相信,喝道:“好小子,竟偷袭老夫!”弓步而上,左掌前推,护胸防裆,右手成指点向少冲腹部的神阙穴,见少冲退后一步,跟着右手在胸前划弧向上击打少冲膻中穴。正是“一指弹法”中的“仙人泼水”。

少冲再退后一步。蒲剑书心中一喜,右脚向前上一步,收右手变掌插向少冲喉部的廉泉穴,再右手变为圆掌,虎口向下,抓击少冲下阴穴。

少冲左手划个半圈,打了个“揽雀式”,借蒲剑书重心前移之势,把他手臂一带。

蒲剑书那一抓便斜了方向,整个身子也跟着向旁冲,忙拿桩立稳,又一指猛刺少冲胸前的乳中穴。

少冲一侧身,双手往他臂上一圈,一招“顺手推舟”,这由里而外的缠丝劲借力打力,掺合“正气功”的劲道,布成一个力大无比的旋涡,带得蒲剑书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两个转,向前猛冲,俯面撞在地上,鼻血长流。

武当派众道见少冲使的是武当派久负盛名的太极拳,都吃了一惊,心想:“他是从哪儿学来的?”

五宗十三派中有数人连连叫好,见武当派道士注目,忙住了声。

祝灵儿欢蹦乱跳,大声喝采道:“好啊,黑傻,你打败了狗头师,再牵武当牛鼻子。”

少冲大声道:“武当派强凶霸道,害死了人还反咬一口,可恨天下人都屈服于牛鼻子淫威之下,还有什么道理可言?”群雄都不作声,却听侯耀祖道:“我可不怕什么牛鼻子,马鼻子。”少冲道:“侯老爷子仗义直言,另当别论。……”正说至此,却见侯耀祖向自己一个劲的眨眼,他暗自奇怪,忽觉眼前之人有些面熟,略一回想,差些叫出声来,忙向他点点头,道:“如老爷子这般的英雄豪杰,五宗十三派中绝找不出一个。”

原来红眉老者并非真的晋王门掌门侯耀祖,而是姜公钓假扮。他知掌门人大会即将召开,又想来瞧热闹,便在侯耀祖赴武当山途中用蒙汉药把他迷倒,自己染红了双眉,烫卷了胡须,扮作他模样来赴会。

侯耀祖与人过从甚疏,少人知道他的长相,只知他红眉卷须而已。但他的铁牌功夫声名远播,不好冒充,是以与蒲剑书相斗时不敢出招,以免露馅。本来他也没想到要出头,只是怕大王有失,哪知反为大王所救,心里又是惭愧,对大王的武功更加佩服。

少冲心想:“五宗十三派正商议对付魔教及铲平帮、逍遥谷等黑帮邪派,姜堂主要是被发现,大大的糟糕。”忽听一人喝道:“放肆!”跳过来一个方面大耳的和尚,指着少冲道:“小娃娃别太狂妄,让你瞧一瞧敝寺的五形神拳。接招!”猿跃虎扑,醋钵大的拳头向少冲砸来。少冲伸手握住他的拳头,说道:“喂,你是哪个庙里的?”那和尚道:“啊,忘了自报家门,贫僧少林寺同嗔是也。”少冲心道:“也是同字辈的,跟同苦、同悔、同悲是师兄弟。”只觉他拳头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渐渐支撑不住,发动体内快活真气,不让同嗔觉得自己有衰败之象,握他拳头的手突然撒回。同嗔向下压的力道突然没了着力之处,不禁全身重心跟着下跌。少冲趁他擦身而过时,再使出太极拳中的“高探马”,气贴脊背,一股旋转之暗劲卷出,右掌逆缠推出,正拍中同嗔后背。他满拟这一掌会让他跌个跟头,哪知同嗔紧走几步,兀自无事,眉头一皱道:“好家伙,果然有两下子。”说话间又猱身而上,拳出虎虎有声。

少冲见他拳法刚猛,不敢撄其锋,使出“流星惊鸿步法”与他兜圈子。心中却对他的武功大为佩服:“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果然名不虚传。”

少林寺建寺已有上千年,寺中武僧参悟达摩老祖所挟之技,又另加创造,多年的沉淀积累,武功套路浩如烟海。他见过少林寺方丈同苦与王森之斗、同悔与神通子之斗、武僧庆盘、庆余、庆生与人过招,招数各有不同,今日同嗔的五形神拳更是奇特。五形神拳乃象以虎、豹、龙、蛇、鹤,取虎之威猛、豹之迅捷、龙之夭矫、蛇之灵动、鹤之轻逸,象以五形,却又不仅于此,可谓取万物之长,补人之短。又有龙拳练神、虎拳练骨、豹拳练力、蛇拳练气、鹤拳练精之说。

场上群雄见了,都暗自佩服,少林武功几百年来独领风骚,确有其独到之处,只是本乐一死,寺中人才凋零,才让武当派执武林牛耳。

少林武功套路虽多,但大都以长手为主,偏重外功,以动制静,走阳刚路子,这恰恰与武当派主呼吸、用短手、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相反。

同嗔性子暴烈,为人耿介,于少冲的诱人花招信以为真,自然陷于被动,被水冲牵着鼻子走。

但少冲要胜他却非一时半会儿办到,便这么一直跟他耗着。也不知斗到多少回合,少冲见同嗔耸起双肩,两臂翼张,向自己鸷扑而来,忽然想起石壁上所刻的群僧围攻道士图,同嗔此刻正与图上的和尚相似。他当下想也不想,瞅准同嗔破绽所在,剑指向他左肋戳去。

场上群雄尚未看清,已见同嗔的身子飞了出去,半空中翻个筋斗,落地时左脚一软,险些没站稳。无论行家外手一看便知,这场比斗显是同苦败了,何况今日在场的都是五宗十三派中的精英,武龄少的也在十年之上。不过同嗔如何落败,大都未看明白。

同苦兀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向少冲道:“喂,你施的什么妖法?贫僧输的不服。”

少冲道:“大师的少林武功,晚辈却是佩服得紧呢。”

少冲语出肺腑,同苦还道他出言讥讽,向他怒目而视。

同苦方丈道:“师弟,不可胡说,这是武当派的以短胜长之法,不是妖技。输了便是输了,退下吧。”

同苦向方丈合十道:“是!”抚着左肋,悻悻而退。群雄听说是武当派的武功,向真机子看去,却见他脸色甚是难看。

少冲力败正派中三位高手,场上群雄各有想法。玄灵子、蒲剑书自是又羞又恨,如松云之流幸灾乐祸,巴不得场面越乱越好,有的对武当派张狂作为不满,也有的对少林派被尊为泰山北斗心怀妒忌,能有一个人挑战权威,自然大快人心。是以不少人心向少冲,虽未大声喝采,却为他暗自鼓劲。只是五宗十三派真正的顶尖高手如少林寺的同苦方丈、武当派的真机子和镇元子、昆仑派的荷条丈人、峨眉派的未了师太尚未出场,他打胜了这三人,并不等于他打败了五宗十三派。

真机子走下台阶,道:“少侠,令师尊之死贫道也深为抱憾。在贫道想来,令师尊决非欺世盗名之人,当中必另有重大隐情不为人知,少侠倘若知道,今日不妨当着天下英雄澄清是非曲直,为令师尊洗清冤屈。”

少冲听他为师父说话,心中一动,忽想起当日师父死在武当道士手中,群道全无一丝哀痛,反骂死得活该,说出了事实真相,武当道士便可罪责全推给恶人谷,自己心安理得,这口气便出不了了。当下头一撇,道:“老虎挂念珠,假慈悲。”

忽然有人走进场来,叫了声“师弟”。众人瞧去,见是武当派的镇元子。

镇元子脸色苍白,双目红肿,走近真机子,不敢相对,只是以袖拭泪。

真机子大为奇怪道:“师兄,出了什么事?”镇元子闭上眼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真机子脸色愀然而变,道:“是,是……?师兄你不用说了,师弟知道了。”

玄灵子、长青子急问:“师兄,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群雄也是好奇心起,不知发生了何事,以致镇元子哭成了泪人一般,而真机子不要他说出来,似乎不愿让人知道。

镇元子睁开眼,瞧见了少冲,不见则可,一见之下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指着他叫道:“是,是他害死了……”

真机子拉住他胳膊道:“你瞧清楚了?”

少冲大声道:“张老前辈不是我杀的,不过也是因我而死,你们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我也决不会伸脖子挨刀。”

群雄这才明白,原来镇元子所说的事竟是张大真人遇害,而凶手竟然是眼前的小乞丐,心想这小子能耐不小,更是胆大妄为。

正想着瞧好戏,忽有人来报:“洛阳福王爷驾到!”真机子与镇元子对望了一眼,命长青子去接到客房暂歇。长青子下去不久,就听见知客道人的声音道:“王爷,你鞍马劳顿,还是先到客房歇息。”另一人道:“五宗十三派掌门人大会乃近十年来武林一大盛会,本王岂可错过了?”

只见从十方堂进来二三十人,珠履华裾,高轩盛从。真机子认得均州知州房维高,便迎上前一揖道:“诸位大人莅临,贫道会务缠身,未曾远迎,恕罪则个。”

房知州将福王、徐爵爷向真机子引介。真机子也只是打个稽首而已。

宫内道士搬来三张太师椅,让福王、房知州、徐爵爷就坐。余人便立在他们身后。

福王甫一坐定,便道:“本王进山不久,就听说有位少年连败五宗十三派三大高手,如此说来,五宗十三派岂非不抵一个小乞丐,何谈与魔教抗衡?”

群雄一听,心想这话说得厉害,不知真机子如何应答。

却听真机子道:“王爷,咱们假设一个筐子里装满了苹果和梨,外面覆盖了,有个小乞丐伸手进去胡乱掏摸,恰巧三次摸出来的都是苹果,咱们是否就说这筐子里全是苹果?”

福王尚未明白真机子譬喻之用意,闻言一怔道:“咱们在说五宗十三派的事,道长怎么扯到……”

徐爵爷忙拉了拉他袖子,在他耳旁小声道:“这是道长打的比方。”

福王干笑一声,抚掌道:“久闻真机道长能言善辩,今日算是领教了。不过论武功,五宗十三派中确实难觅楚材。本王招贤纳士,门客三千,当中不乏冯谖、朱亥之流。这位金先生,可在十招之内料理小乞丐。”说着话向旁边一人一指。

那人正是完颜洪光。只因边关汉人正与金人开战,互以为敌,他身为女真人,到此汉人聚集的地方,不便太过张扬,便说成是福王门下清客。

真机子“哦”了一声,见那位金先生狮鼻虎口,身材魁梧,不似中原人氏,但见他眼睑半合,神光内敛,看得出是个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便道:“是么?”

福王见他似乎不信,向完颜洪光道:“金先生不妨显露两手,好叫真机道长见识见识。” 完颜洪光心道:“我本说二十招内可取小乞丐性命,王爷为了给自己长脸,擅自改作了十招。若在太平镇之时,别说十招,就是一招,小乞丐也承受不起;可如今小乞丐似乎另有奇遇,武功大有长进。”但话已出口,便无收回余地。他也未多想,迈步走入圈内,向少冲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呢。与尊师一决高下乃金某生平一愿,可惜尊师走得太早,好在技有传承,后继有人,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金某也不想以大欺小,便与你约定十招,金某十招之内不能胜你,便算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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