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2(2 / 2)

叶汀舟蓦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热,压着力道。

他的手掌上有细茧,并不算光滑。

但嵇令颐记得,初见时叶汀舟温润疏朗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

可是她一直颐指气使地使唤他帮着打理药材,威逼利诱地恐吓他“不干活就没有饭吃”,于是从田间收割采摘,到洗涤清理、去皮修整,而后蒸、煮、烫,再浸漂、熏硫发汗,最后是烘干,他越来越熟练,要不是突然身世暴露,她还会拉着他去边境那儿贩卖药材做大生意。

可是……可惜……

这一握住,熬了两个大夜、憋了许久的情绪突然反扑,来势汹汹。

不知道是因为难以原谅自己不仅无力改变事态,还要轻描淡写地把他当作待价而沽的商品用以交换利益,还是从这三言两句之间预见到了自己身不由己的缥缈未来。

她眼眶里蓄着的泪再难控制,簌簌地往下落,砸在两人交叠的衣裳上,晕开一点点残花似的湿痕。

太不合时宜了。

嵇令颐拼命忍住身体的颤幅,把涌上心头的那丝翻涌呐喊的情绪一点点活埋,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打紧的……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只有展示足够的忠心、证明自己有用,这个局他们才能参与进去,而不是“突然暴毙”死在回王都的路上,化作冤死鬼。

高驰见叶汀舟迟迟未有答复,脸上那点笑渐渐冷下去:“看来本将军是一厢情愿做了件错事?”

“是好事。”嵇令颐稳住声线直起身子,除了眼尾还有点极淡的绯色,完全看不出刚才无声流过泪的痕迹。

她对着叶汀舟温柔笑道:“殿下曾经与妾身提及过高将军教女有方——”

“尤其是那一手丹青。”叶汀舟接上话茬,安抚般地冲嵇令颐笑了笑。

旋即,他侧过头对缓下神情的高驰谢道:“只是事出紧急,本殿明日便要回王都,山高路远,风吹日晒,将军舍得将爱女送与本殿?”

“殿下怎会风吹日晒?”高驰咧嘴露出那一口牙,莫名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

嵇令颐被冷风一吹,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们俩大概是出不了蜀地的。

“也是,殿下若是往陕北借道,均在赵王领地内,想必带上一位姊姊也是安全的。”嵇令颐乖顺地为叶汀舟斟了杯酒。

高驰差点要抚掌大笑起来。

哎呀……殿下身边这个可人儿,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嘴甜,今儿几句话怎么就能专门挑着他可心的说。

陕北借道,就是他今天宴请沈忱临的主要原因。

他看嵇令颐顿时顺眼了起来,懂进退、识大体、不善妒,而且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想来稍加提点还能成为自己女儿的帮手,反正一个侍妾再貌美也翻不出天去。

“我倒是好奇——”沈忱临似笑非笑地对着叶汀舟说话,眼睛却紧紧地盯牢了嵇令颐,“崇覃山里面是什么人间仙境,还能让殿下找到这样貌美的解语花。”

他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殿下不如也带我们进去开开眼界?”

叶汀舟的脸色微微一禀。

他和嵇令颐主动出山就是为了断绝这群狼子野心的逆贼们进山搜寻的念头,山谷内以农为生,无论是粮食还是药材都是移动的金库,这块肥肉一旦被鬣狗咬上,绝无可能再全身而退。

他正急转脑筋想如何找个由头打哈哈过去,谁料身边嵇令颐已经脆生生地一口应下了。

“山里好多狼……还有熊呢,我们只能靠打猎度日,好不容易开了块地收成还不好。”嵇令颐歪着头嘟嘟囔囔道,“不过倒是清静,适合修生养性。”

她狡黠地笑了笑,一抬下巴,露出几分张牙舞爪的挑衅:“各位将军闲暇时可以登高望远,也可秋狩围猎……没点真本事怕是不好上去的。”

沈忱临并无表示,可是高奇胜急吼吼地争了一句:“呿,我瞧着那山不过空有其名,被几个穷酸书吊子文绉绉地掐了两句诗就以为是什么刀山火海了。”

嵇令颐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左眼下眼睑上有一粒小痣,刚好被浓密的眼睫遮住,只有微微收紧下颌挑着眼尾睨人时才能发现,就好像在引着人望进她波光潋滟的眼底。

沈忱临瞧见了那颗藏起来的小痣。

他手上还举着紫金樽,可是悬在空中半晌都没有饮酒,或是放下,只是无意识地用指腹反复摩挲着杯壁。

“殿下说生母已逝,早早葬下了。”沈忱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想法,他微眯着眼,笑得高深莫测,“不过那牌位和棺材是不是应该一同取下来,或是殿下一同带去王都,或是暂存在将军这儿,孤零零留在山上,总归不太好。”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高奇胜:“小将军想上山试试,那就帮着一起搬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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