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除夕(一)29(1 / 2)

转眼便是除夕。

清晨方过,雪晴云淡,天光微寒。

谢幼旻掖着枚匣子鬼鬼祟祟地摸到祝府墙边,刚跃上墙头,就和早早侯在院墙下的曲伯打了个照面。

空气凝滞片刻,谢幼旻露出个讨好的笑来:“好巧啊曲伯,您老怎么在这儿呢?”

曲伯慈爱一笑,而后噌地亮出了手里的竹竿。

谢幼旻浑身一凛:“大、大过年的,见了血光可不吉利啊曲伯……”

曲伯抄起竹竿就往他脚底下捣,一边气势汹汹地追着他骂:“臭小子,我叫你翻墙,我叫你不走正门……你躲!你再躲!”

德音本来自个儿坐在廊下玩雪,用雪团成的小云雀在她手边整整齐齐码了一排。她听着动静转头看去,就见谢幼旻踩着墙头左突右闪,活像条案板上乱蹦的鱼,禁不住咯咯直笑。

谢幼旻身手敏捷,被曲伯从东墙撵到西墙,满院子溜了一圈,愣是没被捅出去。

“我错了我错了曲伯,收了神通吧!”他边躲边嗷嗷乱叫,“德音,德音!别光顾着笑啊姑奶奶!”

德音拍拍手站起来:“五串糖葫芦。”

谢幼旻扯着嗓子:“十串都行!速速请阿怀来救我一命!!”

德音便回头冲屋里喊:“公子——”

祝予怀正在里屋贴着窗花,易鸣在一旁替他捧着盛浆糊的碟子。

那张红竹底纹的“岁岁平安”落在卧房的窗子上,祝予怀小心抚平了红纸的边角,后退几步瞧了瞧,不偏不斜,刚刚好。

他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将那窗子支起来,探眼望去:“外头怎么这般热闹?”

易鸣早听见了曲伯骂骂咧咧的声音,想也不想地答道:“八成是世子又蹲墙上了。”

曲伯撵得累了,在原地叉着老腰直喘气。祝予怀走到廊下,一抬眼正瞧见谢幼旻鹌鹑似的地在墙上瑟瑟发抖,没忍住笑出了声:“曲伯,饶了他这次吧。”

谢幼旻顿时露出个谄媚的笑来,谨慎地觑着曲伯手里的竹竿,纵身跃下墙头,几步蹿到祝予怀身后躲着。

救兵一到他便有了三分底气,摸了摸护在怀里的匣子,故作可惜地唉声叹气。

“唉,本来想翻墙进来偷偷放你书房里头的,这都没惊喜了!”

曲伯眼下听不得“惊喜”这两个字,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起来。祝予怀怕把人气出个好歹,忙伸手给他顺着气:“府中琐事繁杂,曲伯连日来辛苦了吧。您先回去歇一歇,我让阿鸣去给您奉盏茶来……”

好半晌老人家才被哄得面色稍霁,收了竹竿瞪了谢幼旻一眼,气鼓鼓地被易鸣半拉半搀地送出去了。

祝予怀转过身,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攥着自己衣角的谢幼旻。

谢幼旻被看得心虚,讪讪松了手,顾左右而言他道:“诶,今天那卫二怎么没来?我还当他读书读疯了,除夕都要缠着你讲文试呢。”

祝予怀领着他进屋,失笑道:“除夕各家都忙着清扫祭祖,卫府无长辈主事,濯青自是要亲自操持。你怎么得空来了?侯府里头不忙么?”

谢幼旻落了座,嘿嘿一笑:“那不是有我爹娘么,祭祖的时候我回去露个脸就成。”

德音在一旁好奇地戳着他手里的匣子:“这是什么啊?”

“贺年礼。”谢幼旻也不计较什么惊喜了,大大方方地递了出去,“你放心,我知你不爱太贵重的礼物,这回定不再叫你为难了。阿怀,新岁如意。”

匣子瞧着古朴无华,祝予怀接到手里,还未打开,便已嗅到了如松烟沉雾般的清浅墨香。

“墨锭?”祝予怀闻着那淡香,眼帘一眨,“让我猜猜……是衔山墨吧。”

谢幼旻捂心痛呼:“这也能猜到?我都特意换了个匣子!”

祝予怀笑了起来,将墨匣搁到书案上:“这墨在京中不好买,你费心了。我也有件东西要给你。”

谢幼旻登时坐直了:“当真?什么好东西?”

他殷切地翘首望着,就见祝予怀从架上取下个敦实的小木箱子,翻检片刻,从里头拿出了……

一本书。

“阿怀……”谢幼旻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不瞒你说,我得了一种一看到书就会枯萎的病。”

祝予怀又好气又好笑,将书塞到他手里:“你先打开看看。”

谢幼旻蔫头耷脑地翻了一页,紧皱的苦瓜脸在看清书页上的图画时微妙地一变。

画中人手执一杆细竹,做了个半虚步端枪的姿势,逸笔草草,却动态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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