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澜38(1 / 2)

祝予怀略讶异地看了卫听澜一眼,不知这人怎么就忽然改了主意。

卫听澜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剑柄:“我这行侠仗义的江湖瘾犯了,路见不平,就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祝予怀无奈一笑:“且不论那孩子的话是否过甚其实,看那女子方才言行,似乎对生人颇为戒备,不欲同你我多言。我们若纠缠不放,恐怕只会招人嫌恶。”

卫听澜望了眼那对母子的背影:“只悄悄地探一探,若真是那孩子信口胡诌,不打搅他们便是了。”

祝予怀觉得有理,颔首道:“也好。”

想了一想,又有些迟疑:“悄悄地探……那我们是要跟踪他们吗?”

卫听澜转眼瞧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衣,咂摸了一下:“算了,听人墙角这种脏苦活,还是我一人去吧。九隅兄这一身正气的君子貌,蹲在人家墙角下多少有些扎眼。”

“这是夸我还是嫌弃我呢?”祝予怀好笑道,“你再拿我打趣,人都要走没影了。”

“哪儿敢嫌弃,这不是怕委屈了你么。”卫听澜一笑,朝不远处正探头张望的易鸣懒懒一勾手,“易兄,好生送你家公子回府,我先走一步。”

易鸣感觉自己就像条被呼来喝去的狗,当即开嗓骂道:“还需要你来多话?要走快走!”

卫听澜正欲举步,忽然一顿,凑近祝予怀耳旁轻笑道:“对了九隅兄。我要是被官差当作偷鸡摸狗的贼人给抓了……你可记得来牢里捞我啊。”

话音里带了几分散漫的调笑,祝予怀只觉耳畔一痒,心也跟着扑通一撞。

抬眸时,却见卫听澜已优哉游哉地转身而去。

他的发尾在动作间轻晃,鸦青色的发带被风带起,轻佻地从祝予怀眼前拂过。

像条狡猾的小尾巴。

德音在一旁迷茫得很:“不是要做好事吗?为什么听起来鬼鬼祟祟的。”

祝予怀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这儿还有个不能教坏的小孩子。

他掩唇轻咳一声,斟酌道:“好事么……也可以偷偷地做,这叫深藏功与名。”

德音对他看了又看,实在没忍住道:“公子,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怕你承受不住,一直没敢说。”

祝予怀眨了下堪称天真无邪的眼:“什么?”

“就是……”她指了指祝予怀抬起的袖子,“你每回心虚的时候,都会这样拿袖子挡着半张脸,假装咳嗽。”

祝予怀正虚着的心略微一哽。

这也能看出来?

德音还在嘀嘀咕咕地补刀:“可是在雁安的时候老夫人叮嘱过,说你面皮薄,叫我们看破别说破,装作没看出来便好。可是……”

她的目光里露出几分同情:“公子,你的演技真的越来越差了。”

祝予怀:“……”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卫听澜隔了一段距离,走得不紧不慢。

那叫小羿的孩子被母亲牵扯着,小小的背影一抽一抽,似乎抗拒着不想回去。那妇人低头数落了几句,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走得越发着急。

方才看见这女子的第一眼,卫听澜就隐约觉得眼熟。等到看清了她把孩子揽进怀里时露出的光滑细腻的双手,才忽然反应了过来。

贫民百姓不会舍得费钱养护皮肤,能有这样的双手的,除了高门富户,便只有绣娘——为了避免粗茧勾坏了丝绸,不少绣坊会专门给她们配制养手的膏药。

他在前世曾见过这绣娘一面——确切地说,是在大理寺的停尸间见过她的尸体。

卫家被卷入谋逆案的前夕,这女子在家中被人凌虐致死,尸体手中,紧攥着一支朔西突骑所用的响箭。

她的丈夫一口咬定有个刀疤脸的士兵纠缠妻子已久,甚至还登门恐吓威胁过自己,凶手定是此人无疑。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焦奕,且命案发生的那一夜,焦奕恰巧酗酒未归,无人能证明他去过哪里。

官府将他作为嫌犯收押候审,可还没等审出个结果,卫家便先出了事。

卫听澜理着思绪,眸色逐渐幽深。

他后来反复推敲过数次,都觉得这绣娘的命案与卫家被诬谋逆一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时机实在太巧了。

前世卫家沦为逆贼,是因两桩罪名——卫昭窃据兵权、通敌叛国,卫临风勾结匪寇,威逼朝廷命官。

这罪名定得草率又荒唐,甚至根本没经过调查审讯的流程。父亲与大哥,都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人暗算,死于非命。

用一桩桩真伪难辨的罪证,给已经无法开口的死者定罪,哪还有容他辩驳的余地?

在看到大哥麾下残部拼死送来的消息时,卫听澜便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只有逃。

可其他人尚有机会脱身,牢里的焦奕作为逆贼同党,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

如果他们要劫狱救人,就势必会耽搁逃离出京的计划。就算狠得下心来断尾求生,凭他们那么点人手,少了一个得用的助力,蒙混出城的希望就更渺茫几分。

除此之外,他后来还听闻,皇城营来卫府抄家拿人时,竟从府中当场搜出了卫家意图聚兵谋反的来往信件。

若猜得不错,那些伪造的信件,应当也是有人趁着官府来卫府探查绣娘命案时,提前偷放进去的。

幕后之人心思缜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把卫家往绝路上逼的机会。从父兄被人暗害开始,每一个细节都似乎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压得他没有分毫喘息的余地。

要么反,要么死。

这样的局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布成。也许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有一张细织密布的大网在暗中收紧,意图将困于其中的所有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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