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2(1 / 2)

载着祁寰的船顺着运河,渐进扬州,时值黄昏,天上飘着雾蒙蒙细雨,两岸晚炊袅袅。

船夫戴斗笠披蓑衣,划桨扯帆,船上安静得过分,寂静的舱里回荡着摇橹声。

祁家五公子从偏舱里探出头,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蹑手蹑脚走到船头,看着两岸煮饭的炊烟,喉头不自觉滚动几下,肚子咕噜作响。

“小公子饿了?”船夫咧嘴打趣。

刚上船时,将将十五岁的祁五公子开朗爽快,爱听跑几十年船的船夫讲鬼怪故事,没有名门公子的架子。

另一位年长些的青年公子也温和客气,但面对他,船夫感到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好在那位公子一直待在主舱里,很是放纵精力充沛对什么都感兴趣的祁五公子。

午饭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主舱里那位青年公子自带的黑漆围棋桌突然摔倒,两侧暗屉里的黑、白料围棋子哗啦啦砸了一地。

船上的气氛大变。

船夫懵懵懂懂,不知缘由,但见连祁五公子都不敢再玩闹,也闭紧嘴巴,专心摇橹。

到了黄昏,没人提吃饭的事。

“嘘!”

祁五公子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眼睛紧盯着主舱,清秀的面孔布满紧张。

主舱依然紧闭,祁五公子轻轻吁一口气。

“船后底舱还有一套笠帽蓑衣,小公子若是不嫌弃,让老婆子拿出来?”受他感染,船夫粗豪的嗓门捏得细细的。

听着颇为滑稽,船夫和祁五公子浑然不觉。

围上蓑衣,披上斗笠,祁五公子索性坐在船头,按着噜噜叫唤的五脏庙,不时望一眼主舱,素来无忧无虑的少年眉宇染上焦虑。

四哥还好吗?

本来祖父让他陪四哥来扬州,他以为是要他们寻已在扬州的六叔。没有安排府里的船,而是雇了条民船,他也只是疑惑一下,以为府里没有闲船,高高兴兴去寻船夫。自家仆役规规矩矩,哪有这么多乡野故事听?

中午吃午饭时,跟着侍候的管事觑着四哥回主舱的空,悄悄塞给他一封信,是奉祖父的命到了船上才给他的。他拆看一开,惊得险些瞪出眼珠子,原来四哥来扬州,是为了结亲,为了和一户盐商结亲!

府里的传言,他隐隐约约听到不少,对此他嗤之以鼻。堂堂祁府,还是他们祁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傲凌江南的四哥,要娶盐商的女儿,简直可笑。

祖父的亲笔信,告诉他,这是真的。

而且,这一切没有瞒着四哥,四哥踏上这艘扬帆下扬州的船时,清清楚楚知道要做什么。

之所以添上他,是因为他话多,且难得不让四哥厌烦,祖父是让他给四哥解闷的。

祁五公子虽单纯,却很聪明,他恍然大悟,为什么不乘府上的大船,而专门雇了一艘民船,府上不想大张旗鼓。

可午饭后,四哥突然情绪大变,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以四哥一诺千金的性子,他既应许迎娶,断不会临到中途,突然反悔。再说,四哥也没让船夫掉头。

可四哥的变化确确实实和这桩亲事有关,四哥踢倒棋桌后,唤进管事,命他交出写着他八字的红笺纸,管事一脸为难,说是奉老太爷的令保管。

四哥盯着管事看了一阵,躲在舱口偷看的祁五公子只觉一股凛冽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脊背倏地一寒,里面管事额冒冷汗,从袖口掏出个小小的精致的红漆描金小匣子,双手奉给四哥。

管事出来时双腿打颤,祁五公子不敢再偷看,溜回偏舱。

四哥虽生得俊美,一向有威严,凛然不可侵,但从不像刚刚那样。四哥那时的眼神,他只在暴怒的祖父身上见过一次,可祖父为官几十载,才练就那样说一不二的霸道。

再说对这桩亲事,四哥看似默默接受,却疏离淡漠。

祁五公子想起几年前二哥议亲时,他还小,不太惹人注意,二哥许他诸多好处,只为让他偷偷去看看未来二嫂长什么样。

他说一句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二哥眼睛亮亮的,他再说一句笑起来很好看,像藏书楼里的仕女图,二哥喜得拍掌。

府里传了这么些天,他没听到四哥提过一句。

也是,二哥娶的是三品大员的掌上明珠,四哥被迫娶的,是盐商之女。

可马上要到扬州,四哥突然逼着管事交出保管的他的八字庚帖,四哥不像是要悔婚,倒像是对这桩婚事在意起来。

那可是十六岁中解元,傲压江南才俊的四哥!被逼娶盐商的女儿已是羞辱,怎会在意那女子。

祁五公子觉得自己饿昏了头,竟产生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主舱的门突然打开,一位身着圆领青襟道袍,戴角巾的年轻男子走出来。

“四哥!”祁五公子慌忙起身,欢喜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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