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狱11(1 / 2)

   玉霖有些诧异,共苦之地,生死之前,想要帮她的,竟然是从前的堂下囚。

   她不禁眨了眨眼,试图把说话的女子看清楚些。

   可惜烛焰晃动得太厉害,人面虽就在她眼前,却始终明明灭灭。

   玉霖混在阴阳之间,沌地想起了自己在刑部公堂上的那十年。

   十年之间,她面前曾经跪过的很多人。可惜她眼睛一直不是很好,暗处不清,明处模糊,这些人长什么样子,姓什么,叫什么,她都记不太清楚。但她却能回想起他们身上,无数各异的“情绪”。

   这并不是国泰民安的十年,皇帝敏感暴虐,筑起崇阳高墙,囚禁数百皇族。内有宦官弄权,外有山东的“青龙观”反梁,山东四城,在血海和战火中,反复陷落。北镇抚司在梁京城中杀人如麻,文坛亦如一潭优雅的死水,空无一物的锦绣文章刊行天下,振聋发聩的言论一字不传,玉霖不想观文,也不想提笔。

   好在,公堂仍如油烹火烧,刑具困死躯体,但囚徒的心和魂却都是活的。

   她记住了囚犯沉冤昭雪时的欣喜若狂,苦主大仇得报时的如释重负,罪人的悔恨,死囚的释怀……十年之间,不同的人从公堂上站起来,向她告别,然后徒刑者走进牢狱,流刑者去往远方,她作为大梁唯一一个执《律》在人间证道的女子,她契了赵河明送她的那句判词:“敏胜三司诸公。”

   如今诸公还在堂上,她却死在这个“敏”字上。

   然而为什么司法官因“敏”而死?

   诸公给不出答案,唯有赵河明早就一语道破——“她”,敏胜诸“公”。

   所以三司诸公在堂上,剥下刘氏的衣衫时,当所有玩味的目光,穿破她曾经亲手起草的的《律诰》,堂而皇之地落向那个裸身女囚时,玉霖坐在诸公之中,再也穿不住,她自己身上那一身禽兽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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