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_分节阅读_第59节(1 / 2)

  许久后,灯花忽地炸出一声响。

  谢神筠仓促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屏风上的翠羽青雀上:“人?不是穿上一身人皮就是个人的。”

  她厌倦冷漠道,“这里只有鬼。”

  ——

  翌日雨歇,打落了一地残红。

  南山居坐于碧水之上,风过珠帘,吹动案上桃枝。

  “这两日我总觉得府中不干净,”水榭外拾捡落红的婢子道,“昨儿夜里府里飘鬼影,还有哭声,让人瘆得慌。”

  端午将至,沈芳弥在窗下编着五色缕,将这话听了个正着。

  她院里的大丫鬟魏紫立即出来呵道:“说什么呢?娘子院子里头也敢嚼这些没影的事儿,仔细你们的皮。”

  沈芳弥已放下手中的五色丝线,转出门来。

  “近来府里人多口杂,叫她们都仔细些吧。”沈芳弥轻轻柔柔道。

  她倚着春光,肌肤薄得近乎透明,纤细如琉璃易碎。

  “是。”

  沈芳弥十余年来独居定远侯府,府中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而府里的事……她自然也一清二楚。

  “绣房那头的衣服做好了吗?阿兄要的急,再催上一催。”

  魏紫微微蹙眉,但还是道:“已经把府上的绣娘都拨过去了,娘子放心。”

  “嗯,”沈芳弥微微点头,“东院那头有哥哥的人守着,但吃穿用度上都得上心。”

  她侧眸看了阶下落红,轻声道,“还有,我不想听见有人说闲话。”

  东院的数枝雪里关着个人,不是秘密。但侯府上下没人见过,沈芳弥也不许人打听。

  她站在廊下,明眸不沾春水,依旧是那副清凌凌的模样,话也温声,但就是让魏紫心下一凛。

  时辰还早,沈芳弥又去张静言养伤的小院探病,她略坐了一会儿,给送了两盒新制的药膏,治外伤很好用。

  晚间沈霜野也来了,里头林停仙正和张静言说着话。

  “你对瑶华郡主……知道多少?”张静言伤得很重,这两日才堪堪能起身。

  数年来的奔波辗转耗空了他的精气神,让他老得比旁人都快,又经几场囚禁大狱,彻底伤了底子。

  林停仙放下热茶:“我还真当你不准备问呢。”

  多年未见的父女,只怕比之陌生人也不如。近乡情怯也不过如此了。

  “我对这位郡主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执掌春台北司,手段厉害得很。”

  林停仙是外臣,又不似沈霜野一般时常入宫,对谢神筠的印象模糊得很,只记得远远见过几次,身侧禁军拱卫,华服玉钗装点,容貌看不大清楚,但应是像她母亲,是个美人。

  思及此,他倒是想起了一桩印象深刻的事:“对了,你还不知道,从前她差点便要嫁给疏远了。”

  林停仙说起当年天子赐婚的事,“咱们那位陛下是多深沉的心思,圣人想把北境兵权拢在手里,他是万万不愿乐见的。但他又不想在明面上拂逆圣人的意思,就干脆把这难题抛给了疏远。”

  当年太极宫的紫朱宴上,明面是庆贺沈霜野大胜归来,实际处处暗藏杀机。

  这桩婚事便是把沈霜野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两难。

  “好在当年疏远早早便结了一门亲事,这才搪塞了过去。”

  他说的便是沈霜野那门冥婚。

  林停仙想起和沈霜野定亲的梁小娘子,又想起她的母亲梁夫人梁蘅。梁夫人是大夫,洪州府封城之时她就留在城中,找寻医治之法,后来她们母女俱亡,连具尸骨都没留下,烧成了灰。

  端南,这地方就像是个不祥之地,多少人都死在那里。

  林停仙收敛思绪,重新说道:“我瞧着她应该是随了她的母亲,心思冷硬得很。结党敛权,又在大理寺中逼死了太子,连贺相都被她逼得毫无办法,可惜,过犹不及,这才惹来了这场杀身之祸。”

  张静言默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你说她是过犹不及,我看她却是急流勇退。”

  “太子身死,圣上病重,朝堂如今暗流涌动,人人都在观望。”张静言不在朝堂,对时局却异常敏感。况且林停仙只看到了谢神筠的表面风光,却没有看到她的如履薄冰,“如今朝上是圣人和谢道成说了算,贺述微能与他们分庭抗礼是因为他仍是天子倚重的大周左相。你说她逼得贺述微毫无办法,在我看来,这却是她的走投无路。”

  太子的命,是那么好要的?那是天下文人趋之若鹜的正统。

  逼杀东宫的名声一旦沾染便会让谢神筠受千夫所指,她不是正经朝官,如今的权力全仰赖于圣人的信重,离了这层信重,谢神筠便只能是谢氏贵女。

  “我在北狱时听过她与郑镶的相斗,看似是她将郑镶踩在脚下,实则郑镶才是她的掣肘。”张静言看得透彻,“我记得,她与裴氏那个嫡长子结了亲?婚期就定在十月。”

  林停仙道:“确实如此。”

  “谢裴两家结亲,谢氏要的是清流文名,裴氏要的是士族门荫。这桩婚事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士族之间尚分出身,自高祖皇帝时世家门阀便被不断打压,裴氏是随太祖建朝的陇右贵族,而谢氏是诗书传家的山东门阀,到这一朝,都已见颓势。

  谢神筠终究只是皇后的侄女,而不是亲女,礼法上便落了名正言顺。出嫁之后更是成了外命妇,谢神筠再是权势在握,嫁娶二字顷刻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林停仙忽然笑了,说:“这点倒确实也像谢馥春,当年谢家要给她定亲,她不愿意,便千里迢迢私奔去了定州寻你,都是一样的桀骜反骨、不甘于命。”

  张静言呼吸微滞。

  “你对郡主的事知晓得这样清楚,想来也是关心她的。”林停仙道,“如今人就在府里关着呢,你要想去看看就去。疏远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

  林停仙没有提前夜那场伏杀,沈霜野原本是和裴元璟合谋要取谢神筠的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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