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反戈117(1 / 2)

又是一年冬至,大雪封了几层厚。

往年冬至,虞颂会跟女儿音音,前往南山寺赏红梅,并为亡妻烧香祈福。

但今年,虞颂觉得身体困倦愈甚,浑身没有精力,也懒怠动弹,只想躺在床上歇憩,听赵吾善在一旁为他念几遍《法华经》。

虞维音踏进留松院时,看到的便是父亲昏昏欲睡的脸。

屋内红毡帘密密实实拢着,四角烧着地龙,暖如三春,虞颂却裹着锦被,缩在床榻之上。

昏昏沉沉,眼里没有半分清明。

榻前,赵吾善身着蓝衣,手里捧着一杯经书,低声念着:“琉璃为地,宝树行列,黄金为绳、以界道侧,散诸宝华,周遍清净。其国菩萨……”

见到虞维音,他停下,眸中露出喜悦的神色,悄声。

“音音,你怎么来了?姑父刚好睡着了。”

她将赵吾善带到外室,秀眉微不可察地蹙起,“今日是冬至,如今已至巳时,爹怎这般犯困?”

“冬日寒冷,室内又这样暖和,正是睡觉的好时节。我看虞伯父近日操忙生意,如今好好歇憩一番,也算忙里偷闲。”

“今日是冬至,爹每年都会与我同去南山寺赏梅。”

虞维音重复,心内不喜。

“表哥,你先回自己的房,我进去看看爹。”

“音音!”赵吾善伸出手,握住了虞维音的手腕,唇边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姑父既然累了,何必扰他休息,你若是想去南山寺,我可以陪你一起。”

虞维音不语,只是眸光一瞥,冷冷扫在他握着她的手腕处。

“表哥,如今你我还未成亲,你是不是逾矩了?”

赵吾善忙地松开手,却依然没退开身子,她的眉蹙得愈发明显,“让开!”

“音音,咳咳……咳咳咳……”

虞颂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你莫要怪吾善,爹近来的确困倦,今日虽是冬至,爹恐怕也没办法起身,咳咳……”

“爹,您是不是病了?”

虞维音一把推开赵吾善,便跑到虞颂的床榻前,看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虞维音心中慌乱如麻。

“没病,爹没病……想来是近日受了些风寒,过几天便好了……音音,你别责怪吾善,他日日在爹耳边念经,给爹讲笑话,他……也是个极有孝心的孩子。”

虞维音弯唇,朝赵吾善笑了。

“表哥,音音刚才不过是担心爹的身体,并没有责备之意,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只不过,音音如今有话想跟爹说,希望表哥能够回避。”

见他牢牢跟在左右,她实在心厌,不得不开口直言。

赵吾善点头,对着虞颂道:“姑父,那侄儿先告退了,晚点再来给您念经。”

“好,你来时……记得,记得让膳房煮碗燕窝粥来。”

“侄儿省得。”

待赵吾善退出去,虞维音伸出手,放在父亲额头上,比对着自己的,试着温度。

并没有高烧高热,乃至发寒的迹象,怎么爹裹得这般严实,连眼睛都困倦得要睁不开了?

“爹,您伸出手来,让女儿……”

她的话未完,便警觉地感到,门边有个黑影伏在那儿,虽只是一瞬便隐开,但她浑身汗毛不觉竖起。

她的话到嘴边,便变了。

“让女儿帮您搓一搓手,您到冬日向来怕冷的。”

“音音……爹不冷,爹只是困得很,你还是早些回院里吧……”

虞维音却径直握住了父亲的手,手指娴熟地推揉,然后不经意般搭在他的尺寸关上,边注意外面动静,边沉心敛气听了半晌脉司。

心底有根紧绷的弦,倏然断裂。

脉象浮之又浮,且心脉不稳,过一瞬,变得忽急忽慢,每四至七次便会暂时停止。

然后虞颂的呼吸开始急促,过后便咳嗽,可待咳嗽后,脉象又开始平缓。

循环往复。

此乃中毒之兆。

若她没弄错,这该是产自天竺的曼陀罗毒,她曾在莳春楼用的醉心花便是曼陀罗的别名,但父亲此时中的毒,却并非一般的迷醉。

以此,可以推断赵吾善下的药量很足,长此以往,定会直接危害性命!

她眸中骇出惊涛巨浪。

赵吾善?!

清丽颖慧的眼眸,低垂深思,虞维音半边玉色面庞,全都隐在昏暗的墙角,遮住她所有神情。想到父亲刚才对赵吾善的夸赞和信任,她的心简直凉透冷透了!

爹是这样一个识人不清的人。

因着对读书人的推崇,他待赵吾善,简直如神佛偶像!

若是直接对爹说出真相,他此时定不会听她的,况且她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是赵吾善下的毒,反会被他倒打一耙……

可是,赵吾善不是想做虞府姑爷吗?爹又看重他,他为何要这般铤而走险地行事?!

凤眸倏然微眯,一道寒光冷冽地射出。

定然是梁氏母女在背后搞鬼!

唯一能说得通的,那便是,赵吾善巫蛊那夜的临阵脱逃行为,恐怕已经被她们识破!

而现在,赵吾善又开始反戈!

那么……她揉着额际深思。

他身上肯定有什么把柄,攥在梁氏母女身上,让他不得不听从命令。

一定是这样的!

虞维音咬牙,脑中的念头疯涌而至,几乎逼得她额角镇痛!

梁氏母女因巫蛊风波后,心中已对爹怀恨入骨,如今她们禁足院中,爹又不再看顾,她们必得要寻个合适的人下手,而赵吾善……便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虞维音心中惊出一身冷汗,再度垂眸,看着虚弱无力,蜷缩在锦被的虞颂,胸中针扎般痛。

记忆里,爹神志不清一段时间后,便会开始谵语,出现幻觉,最后彻底昏死过去!

不行!

她咬牙,这一次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她该怎么办?赵吾善是如何下毒的,她必须尽早察觉,并暗中阻止,否则,即便她偷偷给爹治疗,也无济于事。

门被扣响,赵吾善的声音清楚地从门缝边传进来。

“音音,我给姑父送燕窝粥来了。”

虞维音如被雷劈般,浑身一颤,陡然惊醒。

燕窝粥!那毒药,一定便混在燕窝粥里!

若是这样,她便使出浑身解数,也绝不会让爹喝下害命的东西!

尖锐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道凹痕,虞维音压制着内心的愤恨,缓声道:“表哥,进来吧。” 又是一年冬至,大雪封了几层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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