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苦笑395(2 / 2)

这句话更让基本全在亲戚面前解释一下自己孩子为什么不结婚的父母更加愤怒,一场年夜饭吃得不欢而散。

只是何天纵后面再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解释,他只是真的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最开始在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不不管是找男生还是找女生都没关系,因为自己好像都不会跟他们建立什么更深的联系。

他觉得自己内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所以不太想让别人进去,仅此而已。

但是作为那种年代出来的父母,是不会理解这种所谓的“想法”的。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那既然有问题,就要赶紧治,千万不能耽误。

然后越是这样的拉锯,就越让他们觉得在亲戚和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就好像自己的孩子选择不结婚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怪胎。

而这种尴尬的微妙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了何天纵生病。

一开始发现问题出在哪个地方的时候,父母甚至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缘由,找到自己孩子不结婚的理由,果然是一些地方出了问题。

所以一开始都没有什么医学经验,大家就下意识的觉得那既然是那方面出了问题,那肯定就要在相关的地方去治。

——这也就是为什么,何天纵的第一就诊医院居然是那种听名字都不太靠谱的所谓“男科专门医院”。

夏眠当时问诊的时候其实还并不太清楚,也是在这段时间才知道的。

而对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是轻松的,甚至没有当回事,还笑着说:“他们可能不太理解,我试图解释,但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东西难以改正,或者说难以转变他们的想法,其实有些时候他们可能也不算错,就是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也没有办法。”

“诚然我当时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是我的问题,因为我当时虽然知道应该去更大的医院看一看,但是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沟通和灌输,可能就算自己在坚持,可潜意识也会想,我的病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也有一些无法启齿,才会首先选择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套牌医院。”

然而在医学和疾病的事情上,“如果”两个字就是最遥远的假设。没有人能真正给出如果当时这么做了,后面会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发展,疾病会不会留不那么严重。因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到那个时候,但人却只能承担曾经的选择所犯下的错误——即使一开始那个选择并不是他自己做的。

所以其实现在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还觉得来这种医院治疗是不是小题大作。毕竟在他们的视角来看,在那种部位生病,甚至为了生病还要穿裙子,简直男不男女不女的,给他们丢人。

所以他们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可是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这么多年在外人面前的面子一定会比关心自己的孩子更重要。

他们更在意别人会怎么讨论,更在意他的弟弟会如何?思考已经上了中学的弟弟会不会步他的后尘,会不会也选择一个人独身?对于这种传统家长而言,这几乎就是不可接受的。一个孩子选择不结婚可能是有什么问题,还好他们还好有“容错”,还有一个弟弟……如果第二个孩子真的也被“影响”,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了,他们的脸往哪搁?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在他们眼里看来,那一定是何天纵带坏的,他们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就算他们愿意提供经济帮助,也不愿意真的来医院看一眼或者多问两句病情。对他们现在来说,甚至依然以为何天纵得的只是一个小病,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羞耻的病,而不是一个会因为各种情况各种原因随时可能陷入危险的恶性肿瘤。

他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是运气不好,正好生在了那里而已。

只是夏眠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可能真正了解。

其实最开始何天纵入院时,夏眠就建议过好几次,希望无论怎样能有亲人陪同,实在不行的话好友也行。然而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的父母都不愿意来,朋友也都不在这边,没有必要麻烦谁了”。

夏眠最后也只能妥协,并且再三叮嘱,一定有什么情况就要及时按铃,然后也跟管床的护士交代过说一定要多照顾一下他。不过还好何天纵性格很好,所以就算没有亲人陪同,至少在这几天治疗的过程中还是会有不少病友关照,而且就目前来看,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化疗后副反应。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消息。

可是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一定要在自己的怜悯心或者同情心之间,还要保存着一点对疾病的理性,因此即使夏眠感到唏嘘,即使觉得他的父母对此误会很深,可是对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家庭原因,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在医院出现,所以甚至也无法插话,只能给出自己的建议,可能不能做到,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有的时候夏眠都在想,如果何天纵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医院一个人躺着,在操作室弓着背做脊髓穿刺,一根长长的导管从手臂一直蔓延到接近心脏的位置,以及这才是刚开始,还要经历更多的未知……他们也不会心软吗?

可是这种事再说多少次也没用,夏眠每次都只能叹一口气,放轻了语气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家属尽量来。

两天的化疗时间结束,何天纵的情况差强人意,基本上这两天也只有食欲不振和一点点头晕的问题,已经算是比较轻的化疗副反应。

甚至都没有大部分人的呕吐,在床上躺了两天精神还不错。而不止如此,整个走廊的其他病人都比何天纵本人都要关心他的情况,在查房的时候快离开房间的时候,还会抓住夏眠问一句,说夏医生,您管床的那个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个小何那么年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因为都在同一层楼,虽然大家分型和病情各异,但大家都是恶性肿瘤的患者,反而能互相打打气,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压抑。

夏眠今天在中午查房的时候正好开完会回来,于是在经过楼下营养食堂的时候顺便带了一份健康餐上去。

她没有告诉何天纵,只是在查房的时候随口一说:“我看你这两天吃的都是这个套餐,想着你今天应该情况还好一点,所以给你换了一个。”

何天纵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张了张嘴:“我……”

“食堂卡用不完随便刷的,不用在意。”夏眠说,“这样也省得你再让我打电话让那些人送上来了。”

何天纵点点头:“那我……”

“就一顿午饭,没关系。”夏眠说。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谎,因为医生在入职的时候就会先办好食堂卡,而不管是普通的食堂、手术餐厅还是营养餐厅,只要在医院能一卡通用的,都是可以刷卡的。其实夏眠也知道对方暂时还不缺治疗费,而自己也确实只是路过之后顺便想起,还是忍不住进去给他带了一份。

其实夏眠明白作为主治医生不需要做到这些,而且这才是刚开始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病人,所以自己可以包办他的午饭,但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还会面对千千万万各种各样的病人,说不定比他条件差的比比皆是,而自己肯定也不能真的自掏腰包,一个一个都救济过来。

虽然上面这些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夏眠在理性之外依然带着一丝感性,在心里面告诉自己,可能就是因为他是自己正式收入院的患者,而且他的情况也确实有些令人心疼,就算自己在今后漫长的工作生涯中会因为理性战胜情感的情况,但至少现在他也的确是希望自己能帮他做点什么,可能做这些小事对疾病的疗效不大,但她也不愿思前顾后太久,想到就做了。

她想了想又说:“没事的,你下次要是再想送餐告诉我就行,我让他们送上来。”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夏眠自己也知道,说是送餐,但营养餐厅根本就不提供这个服务,到时候估计对方提起,可能自己还是得下楼去拿一趟。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也没有任何怨言。

夏眠在简单做了例行查体后说:“目前看上去第一次化疗效果还算不错,而且看你的身体状况也能承受,没有明显的禁忌。接下来的话再过两天就给你重新抽一个血,看一看血象情况,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暂时出院,然后等到两周左右进行下一个疗程,到时候再回来,我给你留床位继续化疗就好了。”

何天纵当然是无比配合的,点头:“那我在这两天里面还需不需要再做点什么?”

“刚开始还算比较轻松,养好身体,准备下次化疗就好了,”夏眠看到他目前的情况还不错,好歹松了一口气,“我们一般在做完4个疗程之后开始进行评估,如果没有明显放疗禁忌的话,会到时候给你加上。”

放疗顾名思义就是放射治疗,而流程的话就是先带病人去做一个ct定位,在确认放疗部位之后就是更加复杂的流程,需要主治医师先去电脑上进行靶区的勾画,主要就是在操作的时候可以把正常的不需要放射的地方保护起来,而让放疗的机器把合适的剂量作用在肿瘤部位。而这一部分的工作则是物理师完成的,前前后后做完计划怎么也得一个星期。

夏眠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何天纵的表情看上去应该像是听懂了:“所以到时候我只需要听你们安排就行了吧?”

夏眠想了想说:“是不过到时候就会是一个很漫长的住院过程了。然后……”

她语气顿了一下:“而正式开始之后放化疗的毒副反应都会很大,你最近应该也感觉到有掉头发的情况……”

她话还没说完,这一次是何天纵打断了她。

“我可以先只准备一个帽子,但是不要暂时把头发都剃光吗?”他向来礼貌,而且温和,基本上从来不会打断人。可是现在语气里面多了一些急切和犹豫:“或者我自己去准备一顶假发,因为……”

“我到时候还是要回家的,我不想让我父母看到我这个情况,再又说点什么。”

夏眠心下感叹:“难道你不准备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诉你父母吗?”

“我想过,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如果我再光着头回去,他们估计又会说我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了。”何天纵说,“而且我弟弟现在正是考试,关键的时候,我也不想他因为我的情况对他的学习有什么影响。”

他自嘲地笑笑:“我都穿裙子了,到时候又穿裙子又剃光头,回去可能会把他们吓坏吧。”

“世界上有那么多种病,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从头到尾跟你父母解释一遍,这个病是怎么来的,而绝对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夏眠还是没忍住,“而不是造成现在这样的误解,这实在是有些……”

“……实在是有些荒谬。”何天纵自己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然而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只是苦笑着说:“不过……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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