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谎言需要几句真话?5(1 / 2)

古早精品店里流动的蓝色细沙,穿过极狭的管口不可挽留地往下走,从一端下坠到另一端,具象了时间。瓶子里的沙不会变多,物理学上它们永远都是三十秒,当29秒流逝完毕,眼眸开合间,上端的细沙就会被清空。

店老板标注了高昂的价格,我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守在这个沙漏身边将他一次又一次地重置,用他漂亮的蓝色将我未来的时光变得清晰多彩。我是个买不起的穷酸客,我不会偷,也不敢抢,在最后一颗细沙坠落后,我两手空空地离开。

往来的客人很多,观望欣赏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有人最终会买下来,相伴一生也好中途抛弃也罢,于过客而言重要的是释怀。

建立在危楼下的情感最后还是会被推翻。没有支撑的空中楼阁,在经历一点风浪之后变得破烂不堪。我们仅剩的该有的默契,是相看时湖面的死寂和荒凉。

曾经翻涌的浪水甚至拍不湿边上的野花,你的春天不为我绽放。

【完美的谎言需要几句真话?】

“最强大的观点输出,是引导听众自己推导出结论。”ppt上的一行小字并不显眼,教室加装了空调,但是外头实在太热,没有什么人有心思认真听讲。

心理学是每个师范生的必修课,然而李程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这一门课程内容其实不像外人觉得的那么有趣,加上老师本人有些古板,如果不是为了保持成绩一直是a,他甚至想逃课。

李程不喜欢去揣测别人,也不喜欢被人揣测。

“晚上我就不去球场了,作业有点多。”他开口不知道对着谁讲,一旁的崔子议习惯性地点点头。

“何晨人呢?”崔子议的语气有些奇怪。

他收拾了一下地面,发现何晨署名的废纸只有两张。散落的画纸把地砖吃了一半,里面大多是打稿时弃用的废纸,这几天尤数李程用废的纸最多,崔子议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心不宁。但是从这两周的作用量来说,只有两张的废纸也是不正常的。

“这几天怎么都没见过他?”他捡起其中一张署名为“晨”的画纸,继续问道。这是一副山水画,线条衔接很流畅,看起来不像是被丢弃了,更像是一副半成品。

“不清楚。”李程的语气有些不爽快,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支配了一般,并不想听到何晨的名字。

崔子议朝李程的方向看过去,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透进来,金色的光将他的发丝衬得柔和。饱满的额头,高直的鼻子,还有突出的喉结相连成迷人的轮廓,夕阳给他画了一副剪影。李程扶了扶眼镜,稍稍闭眼后又把眼镜摘了下来,他低头盯住镜片愣了会儿,才慢慢地拎起衣角擦了擦,也没有再戴上去。崔子议看着那副剪影开了一个小口,是李程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动作一如既往的小,一如李程做人的谨慎、不出错。

“走吧程,先去吃饭。”崔子议想,李程终有一天自己会明白现实的,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还有远离。

“你说,一个人撒谎了会被原谅吗?”走在路上,李程突然地开口。他一路上都很沉默,不像往常那样是因为要低头回赖白菲的消息,只是时不时看看前方,看看天空,然后又低头。

崔子议知道李程总会跟他说些什么,譬如关于“喜欢两个人”或者“喜欢上一个新的人”之类的含蓄的表达,他想好了答案,告诉他一切都是暂时的假象,准备好劝说他远离秦晴,他甚至想好了怎么尽可能不提秦晴这个名字而把话说得最直白。

他没想到李程没有问,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崔子议有些措不及防。

“没什么。”他没有接着问下去。

该死,崔子议想,刚刚就应该直接提秦晴。傍晚的空气带着热量一浪接一浪袭来,从脚踝的裤管下穿袭而过,附着的热让人厌恶得不想将它形容为风,应该叫做火。

崔子议是不会再开口的,这时候他再多说一句,他都害怕李程的回应会让他招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只会李程更加确认自己的心意,然后陷入无尽的挣扎和折磨,他不想毁了他。

这顿晚饭吃得很安静,跟平常一样,也跟平常不一样。

该开口了,崔子议想。他受不了这样的李程,这样扭捏的、惺惺作态又痛苦的李程。

夜色袭来,一楼外展厅的玻璃开了暖光灯。美术楼每隔半个月就会更换一次画展,有时候是成系列的主题展,有时候是学生的采风作业展示,无论是哪个,其他专业的学生经过时都爱过来观摩,主题展会在校园公众号上有宣传,不乏一些学生专门找时间过来观看。昨天新展上新了,这次的主题是“猜想”。

美术生创作时内部提前看过一部分,新展开始的那几天人尤为多,为了错峰,这个点在展厅内的基本都是“行外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李程习惯性地压低帽檐,他要是这时候凑过去露脸看展,也会成为展的一部分。

“真是多人啊今天。”回到画室,崔子议忍不住感慨。

“真的烦。”他回应到。

“什么?”

“装看得懂,烦。”他又开口。

李程的戾气有些重,许是太过郁闷了。崔子议没有接他的话,这些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李程说,只是先前的李程的语气很平和,带一些不解的疑问。他明白这只是他指桑骂槐的发泄。

李程愿意把情绪发泄出来,就证明他离想明白不远了。崔子议是李程肚子里蛔虫。

画纸和画笔婆娑出沙沙声,李程在打稿。今晚他打稿打得很慢,铅笔画出来的黑线就像他的心境,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变得顺滑和平直。然而纸张的刻痕暴露了他的用力,规整的背后是他压抑、克制的心。

他该想清楚了,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他过于裸露的感情。

崔子议想让他问的话他明白,他也惊讶于自己的答案。

是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一个会被唾弃的答案。

所以完美的他,不能填。

想到这里,他的手更加地用力,训练有素的手臂血管健康地凸起一些,紧绷的肌肉让青紫色的管状更加明显。

啪——笔尖断了。

李程从凝神里抽离出来,看着那一小截铅笔芯有些发愣。

“你哪儿去了?”崔子议开口问到。

李程抬起头,正好碰见何晨经过他面前,手里还拽着一根木棒。

“唔,楼下呢。”他有些支吾,声音听起来却很轻快。

李程没有说话,他看向那根木棒,是一条雪糕棒,上面还有一些奶白色,看起来是刚吃完。他决定了不再去管这些,于是又低下头,拿胶布贴好纸边。

“进来呀,”何晨的声音在画室响起。

李程的手愣了愣,崔子议看向何晨,何晨正对着门口,门口那里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空气仿佛迟疑了一下,灯管的灰尘跳了停滞的舞。

“什……”

还没有等崔子议问出口,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单薄的身影,占据了他的瞳孔。

“秦晴。”

“秦晴?” “秦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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