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1 / 2）

守门的一卫兵，惴惴地伸指往霍珩的帐篷旁一指，霍珩一惊，几步绕过自己的军帐，只见那女人不知从哪拖出来一条大毛毯，便铺在他的帐篷旁，抱着她不离手的嫁妆箱如此睡了一晚。</p>

霍珩的瞳孔微微睁大，“谁让她在这儿睡的？”</p>

卫兵缩了缩脖子，还以为将军不会心疼呢，“我们，劝不住啊。这营里确实没多的帐篷了，不然要就近到城里去买，来回也要两三日的功夫，这、这毕竟是夫人……总不能与咱们挤一挤……”</p>

话未竟被霍珩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卫兵忙着憋气，一声不能再出。</p>

霍珩冷冷道：“滚去打水。”</p>

“诺。”</p>

两个卫兵如蒙大赦地端起了摆在帐外的木盆跑走了，兔子似的，顷刻窜得没了影。</p>

霍珩还立在原地，脸色复杂地盯着好梦正酣的妇人。</p>

西北之地风沙大，过了一夜，她的毛皮摊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黄沙子。</p>

花眠身上还是昨日所见那套大红的嫁衣，鲛绡所制，轻盈贴身，但不能御寒。张掖夜晚极冷，想必她也是下意识便将毛毯卷了个边儿搭在了腹部和腿上，一截从红袖之中露出来的皓腕，鲜嫩白皙，宛如玉藕，静静地垂落于一绺青丝畔，呼吸如兰，娇喘微醺。</p>

这模样，这模样让多少男人见了？</p>

霍珩屏住呼吸，不喜欢，但心中却早已默认了这暂时是自己的所有物，竟被别人瞧见了她这副模样。这里都是十几岁二十岁的少年儿郎，没见过女人，一个个血气方刚的，万一一个起了歹心……</p>

兄弟都做不成了。</p>

妖妇果然是不避嫌的，她这种女人，想必也不会在乎什么清白和忠贞。</p>

身上愈来愈冷，花眠被冻醒了，打了个喷嚏，霍珩一惊，疾步掉头一闪身冲进了帐篷里。</p>

花眠醒来时眼神是懵懂的，看了眼搭在身上的毛皮，和沙地里留下来的一串脚印，看了一小会，露出一朵狎昵的微笑，朝着霍珩的帐篷歪过头，葱根般的手指在脸颊上饶有兴致地敲了几下。</p>

霍珩带的这队子弟兵，大多是长安城里的娃娃兵，有几个家世还不错，但也愿意跟着霍珩出来建功立业的。不过这其中有不少，是因为当初他们的家里人开罪了傅君集，为了避难，才让他们跟着霍珩出来打仗。</p>

本来以为这帮娃娃最多小打小闹，自身的安全是能得到保证的，未曾想霍将军竟是来真的，真刀真枪与西厥对峙了两年，且打出了个常胜将军的名号。</p>

帝国蒙埃的这数十年来，已罕见有如此振奋人心之事了，再加上长公主的宣扬，人人都说，霍小将军是大魏中兴之朝阳，这是祥兆，陛下英明仁慈，必得神兵相助。</p>

花眠从前听了霍珩不少事迹，有笑话，也有真令人佩服的地方。</p>

她的手指梳了梳乱发，将翠翘步摇摘了下来，用花环随意地盘了发髻，继续扮演温婉端庄、弱不禁风的将军夫人。</p>

不打仗的时候，火头营的伙夫会准点烧好饭菜，以霍珩为首的几个子弟兵的头头儿聚一桌吃，其余人都端着盘子蹲得远远的，不过自上而下都吃的一样的粗糙的伙食，将军也没有单独的小灶。</p>

但霍珩的面前，今日却多了一碗红枣小米粥。</p>

热腾腾的，冒着新鲜的甜香味儿。</p>

霍珩怔了怔，继而拉长了脸，“谁弄的？我不是说要一视同仁么？”</p>

耿六的脸还青着，不敢接话。</p>

萧承志道：“伙夫对咱们是一视同仁的，但将军夫人当然不是。”</p>

霍珩咬牙切齿，环顾一遭，这几人憋笑的硬憋，憋不住的将脑袋一个猛子扎到桌子底下，“将军，我筷子落地上了。”于是便俯身下去，钻到了底下去拾筷子，桌子腿都跟着抖。</p>

霍珩怒极，“人呢？”</p>

开了小灶，损他威望，还想跑？</p>

萧承志轻咳一声，“将军，夫人她受了风寒，怕传染给我们，便不来了。”</p>

霍珩怔了怔。</p>

忽然想起昨夜里那妇人只在他的帐篷外铺了一张大毛毯，夜里凉，她身上便只一件绸衫嫁衣。</p>

霍珩沉默了，小半晌之后，他拿着调羹往嘴里送了几勺。</p>

他出身高贵，自幼便是天之骄子，没有养不刁的嘴巴，来这儿两年，可算改正了从前不少陋习，便是吃糠咽菜也不会说二话了，没想到这温软的小米粥，泛着丝丝清甜味，一入喉咙，便随着吞咽滑入了胃里，暖烘烘的，许久没吃过细米的霍珩瞬间便想到了长安城里挥霍的那十六七年。</p>

萧承志与陆规河面面相觑，埋头吃着自己的干馍馍，嘴角上扬。</p>

一桌子人神色各异，还时不时那眼风瞟他，霍珩不自在，给面子地吃了几勺，拿着押在桌上的匕首绑在腰间，便走了。</p>

他想知道那妇人去了何处，但当着这群其心可诛的人的面，他岂能问出口，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咬着牙转回自己帐篷。</p>

过帘门时，听到一串清脆的歌谣，动人的长安民谣。</p>

霍珩一凛，转过了军旗杆，一旁，明丽的艳阳晒在女子雪白的衣袍上，她正在晾衣裳，弯腰从木盆里拾起一条淡青色的长裤，玉手拧出大滩水下来，熟练地将衣裳搭在了晾衣绳上。</p>

霍珩呆了片刻，忽然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的亵裤！</p>

“你——”</p>

花眠一回头，正撞见少年满面怒容，脸颊不知是晒的还是胀的，竟通红过耳。</p>

她低了脑袋，小心翼翼地将手用衣袖擦干。</p>

霍珩冲了过来，一把将自己的内裳亵裤扯落，红着脸道：“谁许你洗爷的衣裳？”</p>

花眠被吼得呆住了，眼睛里立时便蓄满了清澈的泪水，一会儿便盛不住，簌簌地滚落了下来。</p>

她还哭？霍珩愕然，气得头颅冒烟，“说话！”</p>

花眠咬唇，瑟瑟道：“将军的衣裳堆在一起，都咸得发臭了。”</p>

霍珩以前当贵公子时，不是不爱干净的人，到了这里一切都需要将就，将就着便习惯了，衣裳堆成山了才来一次大洗，平日里便省得麻烦。这里只有大男人，大家都一样，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但冷不丁来了个女人，她这么一说，霍珩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蹲下来将衣裳在土里裹着，卷满了灰，才冷冷道：“我偏喜欢不干净的，谁允许你多事。”</p>

花眠目光呆住了，她像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泪痕挂在两团粉扑扑白嫩嫩的颊上，憨态明媚，霍珩被太阳晒得眼晕，一时错开了目光，脸色更红。</p> 对峙了半盏茶的时辰，花眠也不说话，只是忽然，她捂着鼻子发出了小声压抑的咳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