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义、线索11(1 / 2)

“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论语·公冶长》

今天一整天又是徒劳无功。董襄有些泄气地走出开封府,绕进后巷,回了家。

柳郁正在洗衣,瞧见他进来,笑道:“官人回来啦,先进屋坐吧,我一会便去做饭。”

“你这是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董襄见她带着笑,问道。

“能有什么喜事。官人你在开封府整日一筹莫展,回了家,我再板着脸,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柳郁卖力地搓洗着他那套换洗的开封府官服,“今天进展如何?”

董襄摇头道:“还是没什么进展。去洛阳的人手也还要几天才能有消息。”

柳郁歇了口气,抬头笑道:“要我说,你也莫累着了。那些比你等级高的官员,不也有的是什么都不做,光领俸禄的?”

“那可不成。现在世道这么乱,不就是他们尸位素餐所致?”董襄摇了摇头。

“官人说得对。”柳郁嗔道,“累坏了身子,你自己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董襄走到她背后,双手玩笑似的捏了捏她肩膀:“我这几天,倒真常常觉得累,头晕眼花。”

柳郁叹了口气:“谁让你旬休也在官府里天天熬。后天又到旬休,不准去了,好好在家歇息。”

“成,就依你。”董襄坐在井沿上,瞧着柳郁洗衣裳。

董襄当然也明白,自己无需那般卖力气。荀恺在任之时,也是凡事都尽心尽力,若是积案太多,荀恺还会亲自查问,日日都要到深夜才歇息。也许正是如此,他五十三岁就仙逝了,留下年幼的一对儿女。

他知道,只要他仍然担任着右军巡使这一职位,他的俸钱就不会少。从前他负责货物调度,他到底有没有做事,旁人都看得到,但查案不同运货,只要董襄坐在官衙里,装模做样地问几句话、写两笔案卷,便是尽职尽责。至于案子破不了,都可以解释成案情太复杂、牵涉太多。府尹下了死命令再不紧不慢查办,也一样拿一分不少的俸禄。

可是董襄毕竟是个武人出身,最讲求一个“义”字。他拿着这份俸禄,自然就要尽力做事,不然,这俸禄岂不成了不义之财?

“想什么呢?”不知不觉间,柳郁的动作已经停了。她笑着在董襄面前挥了挥手,“官人,我去做饭了,一会就好。”

董襄正好也饿了。他想去给柳郁帮厨,但他眼拙手笨,很快就被柳郁赶出来了。他便独自坐在院里发愣。

“哒哒哒——”

突然有人敲门。董襄起身,掀开门上的小窗往外瞧,只见来人是个略显老态、斯文儒雅的男人。手中还提着几条腊肉和一篮子鱼。

董襄开了门,只见这人把手里东西放了下去,和气地笑道:”阁下就是开封府的右军巡使董大人吧?请受一拜。”

“这位仁兄所来何事?进来说。”董襄见这人虽然礼数周到,但却不卑不亢,顿时就生了些好感。他把来者让了进来,“屋里拙荆正在做饭,烟大,就在院里吧。”

只见这人又回头看了看,巷子里没人,这才关上门,坐到柳郁刚刚洗衣裳坐的板凳上:”董大人,小人祁嵩,所来是有一事相求。”

“你是祁嵩?”董襄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香染街口说书的那位祁先生?”

“正是。”

“不知祁先生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啊?”

祁嵩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来得不巧,不如祁某姑且告退,改日再慢慢聊。”

“无妨,祁先生不如就一起吃,边吃边谈。”董襄笑着摆摆手。

”不,不成。”

“祁先生?”柳郁许是听见两人说话,也出来看。董襄记得柳郁闲时也喜欢去香染街口听书,“祁先生既然有事寻我家官人,留下吃顿饭又怎地?”

祁嵩说着笑着拱手:“盛情难却啊。董大人,叨扰了。”

一道煮羊肉,放了些花椒,带些辣味。韭菜是正当时的,新鲜得很。祁嵩不喝酒,董襄就给他上了茶,自己倒了碗酒。柳郁拿了祁嵩带来的鸡又去了厨房,便只剩二人对饮。

“董大人,这肉确实香啊。”祁嵩夹起一片肉,甩了甩其上汤汁,“不过羊肉虽美,牛肉却是更韧,也全无膻腥味。董大人,你可知道这汴京城,哪里能吃到牛肉?”

董襄也不知道祁嵩为什正事不说,非要从这里说起。他有些莫名其妙:“要吃牛肉,得去七十二家正店吧?不过那里的牛肉,也都是些老牛,那肉也没什么可吃的。”

“非也,董大人。就是几天之前,我浑家在东水门旁我家巷口的徐屠户那,买到了牛肉。”祁嵩说完把肉吃进嘴里,仍笑着看董襄的反应。

董襄一皱眉:“祁先生,你是说,有人私杀耕牛?”

“是也。那天祁某回家回得有些晚,在灶边摸黑吃饭。吃了几块感觉味道口感都不对,才发觉这是牛肉,属实是罪过。”祁嵩笑道。

“祁先生说的那徐屠户,肉摊在东水门旁?”董襄还是觉得哪里奇怪,他喝了口酒,点头道,“我记着了。明日我就派人去看。”

“董大人,祁某还有一事。”

“尽管讲。”

“香染街上有个院子,里面棚子里有几头牛。祁某本是无意间往里瞧了一眼,就被一个黑衣汉子拉进院子,以刀相逼,说是若再多管闲事,祁某妻小也全不放过。”祁嵩说到这里,脸上才收了笑意,“董大人,这事我不能去开封府光明正大说,不然成就了大义,妻儿的性命却丢了。想来想去,只能偷偷来找董大人你。”

“董大人查办之时,切勿惊动了贼人。”

董襄很想回绝,这一桩案子就让他有些心力交瘁,但私杀耕牛可是大罪,又事关祁嵩一家三口三条人命,他也只能应允下来:“成。祁先生也务必小心。”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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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过后,状元阁的生意也冷落了下来。荀惠索性没开张,帮哥哥收拾行装。

“惠儿,衣裳用不着装那么多,我就在洛阳住两三天就回来了。”

“每天换一套,回来再洗,不要在嫂嫂面前丢人。”

荀惠笑着叠好几件哥哥衣柜里瞧着还看得过去的衣裳。她又从床下搬出自己那个箱子,数了五块银锭,又抓了一把碎银子,一串铜钱,里头再放上帕子折扇这些琐碎之物,打了个包袱:“来,试试沉不沉。”

荀绍玉接过来背在身上:“有点沉。”

“出门在外,什么不都得备好。路上注意安全,尽可能走大道,进了洛阳,也只去人多的地方,务必把嫂嫂平安接回来。”荀惠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缀上红绸的大箱子,“箱子里金银已经足够聘礼,剩下一些首饰珠宝,权当孝敬岳父岳母。不过你得记住,不能说这些是我送的,就说是自己的心意。至于礼数之类的,你比我更懂,我就不多操心了。”

“惠儿,你怎么比温嫂还唠叨,这些我都记着了。” “唠叨还不是不放心你。”温嫂也走了进来,“小姐,一个人带着这些东西出远门,就怕遇上劫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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