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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想念魏国。”
然后她开始45度角仰望天空哇哇大哭, 哭的魏豹代入感极强,因为他也想念魏国啊!想念之前那些锦衣华服, 珍馐玉食的奢华生活,而现在, 虽然仍有很多忠臣愿意效忠魏国, 可他的身份却变成了个最普通的庶人黔首而已,连绣有精美花纹的锦缎都不能穿。
魏豹恨啊!
他恨死秦国, 恨死秦王,恨死姜珂和王贲了。
情之所至,心起波澜,于是兄妹二人抱头痛哭, 哭累了就骂, 骂累了就哭。
哭她们的悲惨生活,骂那暴虐的秦王。
张良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都想边吃花生边看戏了。
原本因为魏豹说的那些话,什么对于故国的怀念,什么魏文侯的雄才大略,回忆魏国的强盛时期,这些话都很让张良共情,他家五世相韩,对于韩国的感情甚至比某些公子都要深厚,甚至历史上宁愿弟死不葬,也要雇杀手刺杀嬴政。
原本在咸阳时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来到三晋之地,张良睡梦中想的都是故国,心里就像吃了一块被醋泡过的黄连似的,又酸又苦。
不过张良听他俩谈话,每次刚要开始怀念故国时,姜珂就会阴阳怪气地对魏豹说出一些隐喻魏国昏庸的话,偏偏这魏豹的脑子还不太聪明,以为姜珂是在夸赞魏国王室的高贵血脉,还挺高兴呢。
这还不算最恐怖的事情,最恐怖的是张良突然意识到可能那些流落在外的韩国宗室们……脑子的好用程度都比不上魏豹。
哭完之后,姜珂又开始添油加醋撺掇魏豹道:“王兄,我好恨啊。”
“如今咸阳宝库中收藏着原山东六国的所有珍宝,齐国的琉璃配,魏国的雄三足金乌佩,燕国的大吕钟……这些原本都是黔首们上供给咱们享用的啊,凭什么要被送到咸阳去?”
魏豹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
“咳咳。”
这次的咳嗦声不是姜珂发出来的,而是张良。
张良不理解,姜珂言外之意如此明显,就差明着说魏国压迫剥削黔首了,魏豹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他当然不理解,就像数学天才们都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认为高数很难,明明很简单的呀。
这道声响来得太过突兀,吸引了魏豹的注意,他转身看向张良,这人之前的存在感太低了,所以魏豹一直以为她是姜珂的护卫,可现在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青年面容俊美,气度不凡,行为举止颇为文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于是出口询问:“这是……?”
姜珂:“他姓张,是我最好的朋友。”
魏豹:“哪个张?”
姜珂心里腹诽:之昂张
姜珂表面,表情严肃道:“亳州的哪个张。”
亳州的张氏……突然有个答案出现在魏豹脑海中,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惊,确认道:“令尊可是……张平张丞相?”
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张良同样一愣,回道:“正是家父。”
张家算是韩国最顶尖的贵,如果不是韩国衰弱,被秦国灭国,那么张良很有可能会接任他父亲和大父的位子,成为新一任的韩国丞相,使张家的地位更加显赫。
二人相互施了一礼,对于自己王妹和张良是至交好友这件事,魏豹很是开心,毕竟如今他的大业正在起步阶段,多一个人才,就多一份机会。
只是……
魏豹仍有一疑问,据他所知,韩国灭国后,张氏的主君和韩国贵族们都被一起俘虏到咸阳了啊,为何如今会出现在虞县?
张良开口解释,说他被俘虏到咸阳之后,被分给到内史宅中,也就是如今的丞相府当隶臣,但他仍然不屈不挠不放弃,努力自救。
其中自救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夜深人静时挖地道逃跑,用土豆刻假印章,改头换面伪造验传,使用反间计让秦人内部之间发生不和……等,他形容得太过逼真,魏豹听得津津有味,心想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才,就是聪明,连这么多刁钻古怪的越狱方法都能想到。
莫说是魏豹了,就连张良都感觉这些越狱办法令人称奇,生动到……他甚至怀疑姜珂是不是真的有过越狱经验。
张良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理解了为什么姜珂喜欢演戏,原来逗呆瓜玩儿的感觉这么有趣!
还有,他这些经历都挺逼真的,让人找不出来疑点。
毕竟这可是姜珂耗费三天两夜,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大型沉浸式真人剧本杀《造反》中的角色卡。
然后魏豹就从和王妹相谈甚欢,变成了和张君相交甚笃。
魏豹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自己好友,他和张良谈得很尽兴,一直到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才从这里离开。
这也是姜珂此次将张良带过来的原因,全是假话的谎言表演痕迹太重,没有感情,只有像张良这种半真半假,演技极好但情感真挚的情况才最能迷惑别人。
对于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反秦起义头领,姜珂就只知道陈胜吴广和项羽刘邦,然后就是樊哙张良等这些刘邦的班底,至于那些六国诸侯的后代,有一个算一个,她都不知道,就连魏豹,都是秦谍查消息查出来的,姜珂不确定史记里是否真有这个人。
就很莫名其妙,仗打完了,然后突然蹿出来一堆六国贵族开始分封,所以姜珂猜测他们的能力应该都挺菜的,正好把张良带出来,让他看看自己每天心心念念的这群贵族们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让他祛祛魅,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像秦一样重视人才。
至于韩国残党到底是贤明还是昏庸,这个问题他完全不担心,韩王安都那个死样子了,韩国王室还能出来什么好基因吗?(韩非除外)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骂嬴政有点骂不出口,这样容易暴露。
确定魏豹已经走远,姜珂才恢复到自己原本的活力状态,眼神都一下子变得正气起来,她说:“张良,我想听你给我讲讲张家的故事。”
张良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讲给姜珂听了。
他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有时候也是需要倾诉的,否则积压过多,容易情绪崩溃。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忠臣故事,如果非要用什么东西来比喻,张家对于韩国来说就好像是水果里的苹果,没有什么缺点,当然,也没有什么优点,比不上申不害那种明相,但又比那些朝堂中的奸臣佞臣强很多,标准到没什么特色。
姜珂觉得张良的父亲和祖父应该政治能力不太行,否则也不会五世相韩把韩国越相越弱。
但她没表现出来,因为这有点太贴脸开大了,怕张良听完后想不开,用麻绳当项链,毒药当浆水。
她劝道:“我曾听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贤明优秀的臣子要选择君主侍奉,张良啊张良,你说你是一个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偏偏就眼神不好,非要死犟那个韩国王室呢?”
“凤凰应落于梧桐之上,唉。”
最后那声叹气,叹得特别重。
然后姜珂主动给张良讲起她和嬴政的相遇。
“当时我在雪地里马上就要冻死了,是陛下救的我。”
“陛下救我一命,我帮陛下打天下。”
“我帮陛下打天下,陛下给我封侯拜相。”
“……”
张良听明白了,姜珂这是在和自己炫耀她和陛下的君臣情谊。
韩王在这里面主要起到的是一个对比作用,用来揭示韩国官场的黑暗昏庸,并突出烘托嬴政的知人善用,勤政爱才。
再说魏豹那边,他从姜珂家中离开,回到自己家时,书房内的烛火尚未熄灭,他推门走了进去,魏究尚未入睡,正端坐在书案前看书。
其实这么多年来,桌椅板凳等简易家具早已在各地流传开来了,但他们这些旧六国贵族对秦国始终怀有芥蒂,不愿意用秦国的东西,所以仍还一直用书案。
这一点就和秦王室的想法完全不同,秦人认为不管你这个东西是谁发明的,只要有用,那就通通拿来吧。
魏豹告诉魏究自己今天和流落在外的王妹相认了,还和他说了张良的事情。
魏究是个沉稳,谨慎的人,听完之后他感觉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王妹着实可疑,于是等到第二天天亮,魏究便也出门去找姜珂,名为相认,实则试探。
和魏豹相比,魏究就不好骗多了,幸亏张良的感情很“真挚”,才让他勉强相信二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