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姐不嫁人_分节阅读_第20节(2 / 2)

  她在把砖头弄碎前翻身坐上了墙头。掉落的灰尘蒙了她满脸,又覆住她的肩。于曼颐打了两个小小的喷嚏,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宋麒正站在墙外,仰头冲她露出笑来。

  她很想感动一下,然而此刻不是感动的时候。

  墙内有假山,还有垫高的地砖,然而墙外则是一片空旷,几乎三米的高度,让人往下看一眼就眩晕了。于曼颐双手紧抠着墙头不愿动手,直到看着她的宋麒发现她情绪里的恐惧,笑容不减,反而更重了。

  他讨厌!她从第一次救他回来就知道他讨厌!

  他本来不打算在离开于家这面墙前说话的,人声在黑夜里太明显了,比鸟叫似的口哨明显多了。然而于曼颐此刻的情境不允许他保持静默,宋麒只能用手在嘴前笼着,让气音传远些,他说:

  “你跳,我接着你。”

  于曼颐要哭了,她发现自己也没刚才爬假山的时候那么勇敢,真是上山容易下墙难。她又抠着墙头思考了一会让人生,然后意识到自己再不跳,那个终日擅离职守的门房又要来巡院了。

  “你别接偏了!”她也用气音说。

  “不偏,”宋麒信誓旦旦,“你看准了跳就行。”

  “你快跳啊。”“我在——哎!”

  宋麒发现于曼颐这人做事欠点节奏感,思想建设了半天,跳的时候连个预备动作都没有,眼睛一闭就往下栽。他猛地向前一步,把从天而降的她囫囵个裹进双臂。

  她这件连衣裙轻薄,从墙上落下来的时候裙角翩跹,宋麒像是搂了只蓝色蝴蝶进怀里。她从高处跃下,心脏砰砰直跳,隔着两件薄衫撞在宋麒心口,让他也控制不住地跟着心跳加速。

  他双臂在她腰后猛然收紧,又随着她双脚落地缓缓放松。于曼颐两只胳膊架在他肩上,因为害怕在他脖颈后搂紧,下巴也缩在他肩窝。下坠的重力让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贴近彼此,他被撞得胸口里一声闷响。

  宋麒很想发散一下,然而现在不是发散的时候。

  远处的街道传来打更的声音,他把于曼颐从自己怀里放出来,转牵住她的手,迅速地带她远离开于家的高墙,他并不想让明天集市上有一对男女在于家墙外鬼祟的传闻。

  两个人沿着无人的青石路面一直跑,跑到于曼颐都有些气喘。好在他们终于远离了于家,她也能大点声说话。

  “去镇上坐火车么?”她气喘吁吁地问。

  “火车有发车时刻,坐火车就来不及了,”宋麒回头看她,又扫视了四周,终于放慢了脚步,“坐船。”

  “坐船?”于曼颐惊异。

  宋麒点点头,终于在一处无人的路口站定。于曼颐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都快跑到城东了。

  集市上到这个点更是空无一人,很少有人住在这。夜色里浮起薄薄的雾,宋麒往远处张望,而后又将指节放到唇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来。

  他这到底怎么吹出来的?于曼颐观察了他一会儿,也将自己的指节含住,一下不成又来一下。她也没想到自己天赋异禀,第三下就找到唇齿诀窍,吹出一声更尖细、音调更高的来。

  宋麒被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头询问,雾气里,就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现出来了。

  深蓝色里一团浓黑,靠近了又有点绿。那身影越靠近,于曼颐就越震惊,到看清他腰侧那个从未离身的邮包时,她怀疑自己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今晚安排的。

  “小邮差!”于曼颐看着他滑行了几米后将车架到他们身旁,“你也知道?”

  “我也是傍晚把信都送完了才知道。”小邮差傻笑着将自行车的锁头递给宋麒,回头又和于曼颐说,“我不但知道,日后你上课的邮包和作业,都得我从那个于家墙边的狗洞里帮你寄呢。”

  于曼颐觉得自己要被这番信息量炸得晕眩过去,但是这不是晕眩的时候,今夜除了逃出于家,不是任何事的时候。

  宋麒从小邮差手里接过那辆自行车,又和他确认了将这邮局财产在码头附近的安置地点,便示意于曼颐坐到后座上,他也坐上车座了。两个人从步行变作自行车,于曼颐双手紧攥着宋麒腰侧的衣服,又因为车晃得厉害改成直接抱住腰。

  他俩都不扭捏了,不是时候。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他们要去城外的码头,四不像和渔夫租了一艘船,在那里接应他们。时间很赶,宋麒骑得几乎在车上微微有了站立感,但他还是到位地询问于曼颐:

  “还有什么疑问吗?”

  “啊?”

  “我说你对去报函授课的事,还有哪里没解决吗?”

  “啊,有的有的,”于曼颐这个疑思怀揣了半天,但既然宋麒在百忙之中抽空体贴了她的脑子,她还是问出来了,“他报名的时候那个针对女学生的条件,就是还要一个夫婿或兄长陪同的事……”

  她觉得宋麒骑车的速度微妙地慢了一下,不过他又很快直起腰,边加速骑车边告诉她:“这很好解决,你就和他们说我是你的——”

  “我知道了!”于曼颐恍然大悟,“我就和他们说,你是我的兄长!”

  宋麒:……

  “那你得撒个谎!”于曼颐抱紧宋麒的腰,伴随着车轮猛转,风声呼啸,脑子都通了,“你得和他们说你姓于,你叫于麒!”

  …

  一炷香后,城外码头。

  四不像同学来扫盲以后被叫了太久的四不像,都快忘了自己叫卢相沧了。卢同学绍兴本地人,出生的乡镇正在此地上游再过三十里。卢同学精通水性,也会撑船,今夜从渔夫手里租来一辆小船用作夜航,明日天亮还得尽快还回去。

  宋麒到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还早一些,但他脸上并没有接到人的快乐,只结了一层寒霜。卢同学体贴地将于曼颐扶上甲板,看她摇摇晃晃往船舱里去坐着,而后才转身去看紧跟着上船的宋麒。

  他问:“顺利么?”

  宋麒点了下头,并没有回答他。

  卢同学感到气氛微妙的沉重,他并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他自愿担起活跃气氛的责任。他一撑竹竿将船驶离河岸,而后趁着小船摇晃,和闷坐一边的宋麒展示渔船上的捕鱼工具。

  “这东西我小时常用,”他和宋麒说,“我们那的习俗,将鱼捕上来,有一种杀法是将鱼鳍剥下……”

  “别和我说鱼鳍!”宋麒突然站起来,和他压着嗓音说。

  “鱼鳍?”卢同学疑惑重复。

  “我说!”宋麒气极,“别和我说于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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