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3(2 / 2)

一众族老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

这场议事,是秦洪昆发起的。

这位昆老,是秦元龙之父,也是秦峰的伯公。

发起这场议事,无非就是秦峰财大气粗,让父子二人感受到了威胁,想要借宗族之力镇压。

明赞暗讽者,名秦羽乾,年轻时就因为田地之事和秦洪昆是死对头。

二十三年前,秦羽乾的二儿子调戏族人妻室,被秦洪昆抓住不放。煽动族人把事情闹大,硬生生被打断了双腿。

双方更是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秦洪昆但凡发起什么议事,秦羽乾一旦收到消息,必定到场。

在场的族老,大多是秦洪昆串联邀请过来,都是偏向秦洪昆一方。

却不至于撸袖子上阵,与秦羽乾对骂。

秦洪昆冷冷一哼:“我的提议,有何不对?”

秦羽乾轻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夸他:“昆老那一个乱字,如点睛之笔,用得是恰到好处。只做了五年县丞便回乡,着实是我大周国朝廷的损失,百姓的不幸!”

秦洪昆被这阴阳怪气的话给气得肝疼,奈何大事为重,又只得强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

“那黄口小儿,四处邀买人心。别说那些外姓贱民,就连秦姓族人都在骂我等心黑,盼他买更多田地降租。这不是乱我秦氏家族,又是什么?”

秦羽乾还是不停夸他:“昆老不愧是饱读诗书,做了数十年秀才的人,真是熟读祖宗章法。”

“我只知祖宗定下的族规,是我秦氏族人,年长者需教导管束后辈,有财者需帮扶资助族人。却不知,竟还有帮扶资助族人,要受严惩的族规。”

秦洪昆顿时语塞,无法反驳。

乱这一字,他其实没用错。

田租十取一,若只是几百亩地,也不算什么。

可高达三千多亩地,一百多户佃农都是十取一,叫秦家庄的其他豪绅们怎么做?

不患寡而患不均。

各家佃农,已经有沾亲带故的,上门求乞降租。

时间一长,这些豪绅地主若是一味镇压。必定人心思动,乱子频出。

这事,不仅是秦家庄,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坏了规矩。

豪绅士族们,已经从肉体上、精神上,彻底征服佃农贱民。只要有口糠吃,就作不了乱。

最怕的,反倒是内部出了祸害,让大量佃农贱民们不再满足现状,觉得光有一口糠吃还不够。

门阀士族、世袭勋贵们不待见当今皇上,甚至暗中打压,制造障碍。

就是因为这数十年来,当今皇上不断提拔寒门,陆陆续续减免了大量人头税、劳役、兵役,致使百姓每天需要有一顿野菜稀粥才能满足。

打压秦峰这种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共识。

秦羽乾,也只是和秦洪昆有仇,为了反对而反对罢了。

但偏偏,他的话也无可反驳。

因为秦氏家族的族规,历朝历代的律法,都不可能明确规定不得对佃农贱民太好,否则将受严惩。

“我的想法,是派人通知秦峰,让他把田租提升回去。事后,再把田亩卖给族里,充作族产,诸位表态吧!”

秦洪昆反驳不了,索性直接进入到表态环节。

说着,他将茶盏朝前推了三寸。

其余十位族老,也纷纷将茶盏推前三寸。

秦羽乾哼声道:“我看,还是把秦峰请过来聊聊吧!都别忘了,他父亲秦世诚,可是我们秦氏家族第一位深得圣宠,身居高位的治世能臣。纵使千百年后,也能青史留名。”

“若非英年早逝,必将位极人臣,登国相之位。诸位不会以为,他真铁面无私到,不给独子留下丝毫后路吧?”

“否则,他岂会和梁国公府结亲。秦峰诸多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

“更别说,秦世诚一路浮沉,仍旧青云直上。可不是清正廉明,有治世之能就可以做到的。在他的心机面前,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可未必有资格提鞋。”

“虎父无犬子,秦峰虽然流落祖地,怕也不是一个莫须有,就能逼他不顾颜面重新加租,甚至变卖田产的吧?”

一众族老们,面露深思。

片刻,纷纷端起身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放在身前,而不是三寸外的茶托上。

就连秦洪昆,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秦羽乾是想帮秦峰保下田产,甚至把人请过来,直接卖人情给秦峰。

从而达成结盟,以后一起对付他这个共同的敌人。

但秦羽乾的话也没说错。

秦峰大肆邀买人心,现在不光有钱,还有一百二十户佃农靠他生活。

逼急了,能闹出大乱子。

一百二十户佃农,分开了,夺女杀子都不敢闹腾。若有强人壮胆牵头,秦氏宗祠也无不可冲。

更别说,秦峰若是够聪明,大把银子洒出去,四处煽动人心。没有实质性的罪名,只会惹来众怒。

他当年,在秦羽乾不惜代价买通大半族老,已经判定小惩大诫的情况下,还能逼得族内放弃判决,把秦羽乾二儿子的双腿打断示众。

靠的就是四处传播煽动,引动民愤。

族长和一众族老们,虽然是一个家族的当家人。可若是不遵循族规,甚至与民愤对抗,照样被掀翻在地。

眼下顶多只能把秦峰喊过来,训斥告诫一番,逼他加租。

好在,秦峰若是被迫加租,也算暂时把他给压下去了,以后再从长计议。

若是不肯,继续这么倒行逆施下去,负面影响越来越大,都用不着他牵头,整个秦家庄的族老、豪绅们,都会联合起来强势镇压。

就算秦羽乾,也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因为秦羽乾同样是富户,家有良田过千亩,家丁仆役数十人。

降租、发福利,就是在割肉,还是长期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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