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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完水,他想去禀报一下傅洵,刘婆子却叫住他,让他帮忙搬面粉大米,宅子多一口人吃饭,东西都得先备好。

而兰絮抱着衣裳、皂角发膏,还有一整盒的鲜花花瓣,欢欢喜喜地去了净室。

傅洵是个风雅做派的,净室门口,摆着一架四开的仙山琼阁黄杨木屏风。

绕过屏风,就是那个大浴桶。

防止水流乱溅,它搁在一个凹一层的台阶下。

那水都要装满了,清澈粼粼的,兰絮用手试了一下,温度适中,她赶紧解了头发,衣裳一件件落到地上。

还有束胸。

再把花瓣倒入水中,迈进去。

水波飘荡,浸润她的肌肤,兰絮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又玩了会儿水,实在有些舍不得起来了。

想了想,她捏住鼻子,潜入水中。

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净室的门“呼啦”一下被打开,又“呼啦”一下被关上。

傅洵想着事。

下午他出门,是去拜访一个以前的谢家同窗,那谢家子弟自十几岁时,便放浪形骸,游于花丛。

傅洵的登门拜访,叫他很是惊讶,不过傅洵也从他那边,了解到了男风。

那谢家子弟还笑着说:“说句冒犯的,傅大人你这般的,在男人眼里也很不错。”

一句话,让傅洵和吃了苍蝇一样。

他询问“矫正”思路。

那人说:“看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一般而言,上面的好改一些,若要是下面的……”

至于如何分辨,虽不是世人皆如此,不过,下面的容易偏向女子。

人有时候,面对不想承认的事,难免一厢情愿,一意孤行。

傅洵觉得,谢十一怎么也该是上面的。

江之珩他怎么配。

所以,只要谢十一在上面,他定能给她改回来。

他心情轻松了稍许。

正思索着,手上动作没停,一边朝屏风那边走过去,一边解开腰带,脱下外裳,却没有留意到,放在桌上的发膏和盒子。

闻风知晓傅洵的作息习惯,往常这个时候,如果傅洵没有要紧的事,闻风会提前备水。

时间到了,傅洵会来沐浴。

今日合该一样。

他把外裳丢到屏风上,步伐正好绕到净室。

怎么都是花瓣?地上还有衣服……

还没等他皱眉,“呼啦”一声,水面破开。

傅洵后退了一步。

便看少年面容粉嫩殷红,脖颈白皙修长,肩薄而若削成,淅淅沥沥的流水,盛在她锁骨之上,往下坠到花瓣上。

她眼睫被晶莹的水珠压着,甩了甩,方才抬眼,就像潋滟水光集万物光华生出的水妖,艳艳不可方物。

傅洵:“……”

兰絮:“……”

天爷啊!

看着傅洵脱到一半,露出里衣的白色衣料,微松的领口,俊逸的锁骨,刹那,兰絮大脑一片空白。

她立刻沉下身,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呃……咳咳,先生。”

傅洵没有遮掩衣裳的举措,只喉结微微一动,神情莫测。

不要惊惶,兰絮告诉自己。

男子之间不小心撞到洗澡,没什么的。

万幸水面花瓣挺厚的,还好有它们遮着,应该,不会发现她是女的吧?

傅洵的目光,也落到花瓣上:“你用花瓣洗澡?”

兰絮心跳迅速拔高,突突的都到喉咙口了。

她小声:“……是。”

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下一刻,傅洵捻起一瓣花瓣,确定这是鲜花后,他今日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死透了:“正常男人,谁用花瓣洗澡。”

兰絮脸颊刷的红了,忍住钻回水里的冲动。

下一刻,只听傅洵声线紧绷:“所以,你和江之珩,你是下面那个?”

兰絮:啊?

她立刻反应过来,傅洵又误会了。

机不可失,反正都被误会成男男,总比被发现身份好,于是,她轻轻点头。

傅洵抻平唇角。

他丢下花瓣,转身离开时,身形虽然峻拔如常,步伐也稳妥,却在经过屏风时,伸手扶了一下。

兰絮:“……”

傅探花似乎不太能接受。

她咬着指节,小声笑了一下,要不是怕傅洵听到,她可能会笑得很大声——

傅洵啊傅洵,你也有今天!

昼夜更替,阳光熹微,薄光落入世间,他见什么都新,似乎连自己也是新的。

心情稍霁,他出了舍馆去食肆,意外的是,棚下的桌椅板凳,兰絮和傅洵坐在一起。

江之珩跟钱妈妈要了肉包子,小跑着过去:“十一!”

他嘴角本是弯着的,下一刻,傅洵撩起眼皮,目光掠过他,分明没什么情绪外露,却如千斤鼎压在人心头。

江之珩一惊,慢下步伐,他看向兰絮,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兰絮给他眼神,傅洵指着远处的位置:“你坐那边。”

江之珩:“……”

江之珩以为是昨日自己吃醉酒,叫傅洵不喜。

确实是自己有失体面。

只是,兰絮也不理他,让他很是困惑。

待得课间,兰絮终于逮着机会,同江之珩说:“为了你好,为了我好,咱们这段时日,少点接触。”

江之珩:“为什么?”

真要解释起来,恐怕江之珩面皮承受不住,被打击得恍惚,说不定还会跑到傅洵那,为兰絮证明清白。

但兰絮不卷进去,傅洵还真能狠下心,直接遣返江之珩,到时候,就什么都毁了,兰絮做的一切也白搭。

为了沉没成本,兰絮语重心长:“江兄啊,你只需记得,你是有慧根的,小傅先生也在等你走出来。”

正当江之珩摸不着头脑时,傅探花开始在课上,开始频繁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一次次的,江之珩紧张得汗如雨下。

他这才发现,兰絮被傅探花格外“照顾”的恐怖之处,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

但很快,结合兰絮说的话,江之珩懂了,傅探花和兰絮,是为自己好!

他没法和兰絮搭话,就不会吐露苦楚,不吐露,就会忘怀,加上傅探花学业紧迫,鞭笞他向学,让他更顾不上伤春悲秋。

他不能辜负傅探花和兰絮。

于是,江之珩发狠学习,饿了吃饭,闲了读书,体重慢慢回来了。

谢玉君默默松口气,江之珩总算走出来。

她对江之珩的关注,便也到此为止。

只江之珩偶尔会朝她那边望去,目光闪烁。

自然接下来,众人发现,兰絮和傅洵在崇学馆同进同出,兰絮更是搬出舍馆。

大家疑惑,但这是傅探花,他们不好询问,加之傅探花向来关照谢十一,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好好奇的了。

对兰絮来说,发生净室的意外后,她更为谨慎。

虽然她私心底,还想再看看傅洵的笑话的。

可惜没那么简单,那天傅洵虽颇为震撼,他的接受能力却也是一流的,心态与心性,无可挑剔的稳。

隔天,他就能面不改色和兰絮打招呼,只是不再提男风之事。

万幸的是他也忙,不止衙门与学馆,他好像还有别的事务,常宿在衙门。

山中无老虎,兰絮在宅邸的小日子,竟比舍馆还要滋润。

就是时间久了,偷懒难免被抓,比如今晚,戌时刚过她就熄灯睡觉,正好撞见傅洵回来了。

他敲了门,兰絮马上从床上爬起来点灯,开门。

傅洵一手放在身前,他垂着眼睛看她,问:“睡了?”

兰絮:“没有。”

傅洵:“灯灭了。”

兰絮挺起胸脯:“先生,我想体会一下凿壁偷光的感觉。”

傅洵:“……”

等傅洵走了,兰絮跟系统哭泣:“古人不是日落而息吗!”

系统:“那是农商,你是读书人,不事生产,当然可以读晚一点。”

它读了一段时间书有感,学海无涯苦作舟,学子们一个个都在卷,就兰絮成天招猫逗狗,闲来无事就读话本。

也不怪傅洵让她起来,现在才七点多。

没一会儿,兰絮又想到一个偷懒的法子:“他靠我屋中的灯,来判断我有没有睡觉,那以后我睡觉都点灯吧!”

索性油灯钱不是她出。

当然,这个办法没能用多久,因为她睡深了,就起不来,灯亮了一宿。

那天晚饭前,傅洵从衙门回来了。

他换下外袍,闻风端铜盆,他一边净手,一边用手帕擦水,长睫垂着,看不清他的情绪。

兰絮想到她亮了一夜的灯,忐忑着。

傅洵一直不说不问,直到天黑,闻风点了灯,兰絮也要回东厢房了。

便听傅洵说:“厚待你的灯。”

兰絮:“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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