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假天子降服真太后!108(1 / 2)

河南,开封城外刘家村。

布政使刘定之站在黄河大堤上,满脸的泥土,对着身后的官员怒视:“怎么来这么少人?河堤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大人,我们已经发下告示了,实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那些士绅得按照田亩数出工来修河堤,田多的出工就多。”参政谢贞眼中喷火,“可那些士绅视若无睹,根本没有派人来出工。”

刘定之大怒:“岂有此理!把兵都派出去,不来的,抓也给本官抓来。”

谢贞颔首领命:“是,就等大人你这句话了。”

他立刻召来四个都指挥佥事,命令他们把手下的兵都分派出去,按照文书中的规定,去那些士绅家抓人。

一个时辰后。

开封城中的许多士绅,都被押上了黄河大堤。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哪能干活啊?对着刘定之就破口大骂。

“酷吏啊,酷吏,刘定之,老夫要参你!老夫进士及第,做过户部主事,归乡来还被你糟践。老夫定要参你。”

“古往今来,士绅都是免差役的。你想干什么?”

“凭什么糟践我们读书人?我们要跟这些乡野村夫一起修河堤?”

刘定之怒吼一声:“这是朝廷新政,本官的告示已经发下一个月了,难道你们不知道?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你们凭什么不能修河堤?这下游你们的田最多,大堤决口,淹没的是你们的田。”

“我们是读书人,不用修!他们……就该他们修河堤,这是他们该做的。”为首进士边指着修河的百姓边大吼。

刘定之知道跟这些人费口舌是没用的,他大手一挥:“来人,他扰乱新政,给本官重打十大板!”

四个甲士冲了上去,把那中年进士按在地上,就开始打板子。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周围的士绅瞬间安静下来了。

“刘定之,你给老夫等着,老夫会联合河南士绅,参你!”中年进士怒吼。

……

京城,乾清宫。

太监曹吉祥捧着一摞折子过来,禀报:“陛下,这是河南来的折子。”

听到河南两个字,朱祁镇连忙招手示意拿过来,他最近时刻关注着刘定之在河南推行新政的情况。

他打开第一本折子,是河南巡抚张鼎的,他在折子里参刘定之,说刘定之强逼士绅修河堤,引起河南读书人联合反对。他们请求朝廷,罢免布政使刘定之。

“这个张鼎,还没死啊。”朱祁镇眼中寒芒闪过。

他拿起另外十几本折子,都是河南官员,也都是弹劾刘定之的。朱祁镇冷哼:“看来上次清洗河南官场,还是有作用的,弹劾刘定之的官员,也就这么十几个。”

把剩下的折子随意翻了翻,就仍在了一边。他抬眼问:“刘定之没有折子上来?”

曹吉祥摇了摇头:“内阁那边没有,也没有直接递到军机处的。”

“司礼监呢?”朱祁镇问。

“刘大人向来守规矩,从未把折子直达司礼监。”曹吉祥道。

朱祁镇拧了拧眉。

他倒是想刘定之不要那么守规矩,面对河南那么复杂的情况,他得灵活,得让人明白他身后站着的是皇帝。

“有刘定之的折子,立马送来。”朱祁镇挥挥手。

曹吉祥颔首领命,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杨贵芳进来拜见,面色凝重:“陛下,河南巡抚张鼎他们上折子参刘定之,陛下是不是不打算处理?”

“当然不处理,要处理,也是处理张鼎他们。”朱祁镇哼道。

“陛下,那内阁那边,还有朝中部分清流一派的大臣,明日早朝就会联名参刘定之。”杨贵芳急道,“内阁大学士商辂,陈循为首,六部大臣纷纷跟随啊。”

朱祁镇猛地拍桌子:“这个商辂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杨贵芳苦笑道:“他反对的其实是‘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在他看来,‘士’是高贵的,国家就应该养士,怎么能去服差役?就应该免赋税。”

“哼,也是觉得朕在作践读书人?”朱祁镇目光冰冷。

“肯定不会直接说陛下。”杨贵芳道,“现在他们的愤怒,都撒在刘定之头上。刘定之在河南,怕是难办了。”

朱祁镇脑海中闪过当初河南灾民的场景,眸光冷冽。

谁也不能阻止新政的推行!

……

翌日,早朝。

先是内阁首辅王直询问河南巡抚张鼎参布政使刘定之的折子,什么时候有批复。朱祁镇说在等刘定之的折子,之后再定。

商辂听了,心想陛下你这是要和稀泥啊。于是,他站了出来,禀奏:

“陛下,刘定之在河南,为了推行新政,竟然鞭笞进士,这让读书人颜面何存?‘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只是试行,说明不一定正确。可这个刘定之为了逢迎陛下,他糟践河南读书人啊。千百年来,士绅不当差不纳粮,已经是成例啊。陛下,请废了‘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弊政,罢了刘定之这样的酷吏,还天下太平。”

朱祁镇听了,心中愤怒,可他只能竭力隐忍,缓缓言道:

“商辂卿家,此言差矣。朕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怎成了弊政?实为江山社稷计。自古以来,国家兴衰,皆系于民力之盛衰。昔日士绅不纳粮,差役皆由百姓承担,长此以往,国库空虚。为什么?士绅所占之田,超过天下之半,却不纳税。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这就是为什么国库空虚的根本原因!新政旨在公平税负,使国家得以长治久安。”

“至于刘定之在河南之举,诚然方法或有不当,但其心可悯,意在速行新政,以解国家燃眉之急。鞭笞进士,非朕所愿,亦非新政之本意。然,法行之初,难免有波折,岂能因噎废食?”

“卿家所言‘士绅不当差不纳粮,已成成例’,此言非是。成例亦需与时俱进,方能适应国情之变。若固守旧制,不顾时局,国将不国。朕意已决,新政当继续推行,但对于执行中之过激行为,朕亦会严加惩治,确保公正施行。”

“至于刘定之,朕会令其反思,改进施政方式,但若因此而全盘否定其功,罢黜其人,则失之偏颇。国家需才,当奖惩分明,不可因一事之失,而废其全局之功。”

“卿家身为重臣,当与朕共谋国是,助朕推行善政,以安天下,而非拘泥于旧习,阻改革之路。望卿家深思。”

他这是各大五十大板,希望这些大臣退却。哪知道,阁臣陈循站出来,拜道:“陛下,请遵祖制,废弊政,勿要留千秋骂名啊。”

这话,就很重了。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朱祁镇缓缓站起,目光冷冷的扫过:“千秋骂名?很好,朕不惧!你们这些折子全部带回去,朕一个字都不看!”

他大手一甩,把弹劾刘定之的折子全部甩飞,大步而去。

……

回到乾清宫,朱祁镇心中那涌动的怒气还难消。

世人都以为皇帝至高无上,什么都能做,其实不然,他这个皇帝面对群臣,就得忍。什么都不忍的皇帝,那是杨广,最后什么下场?

“臣等参见陛下。”徐有贞,杨贵芳两人进来一拜。

朱祁镇抬了抬手,哼道:“都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朕看大臣们不会善罢甘休。”

徐有贞眼中杀机闪过,一拜:“陛下,臣看这事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商辂怕是被人利用了。这事要办,也好办,把他们打成朋党。”

朱祁镇心中暗赞。

历代朋党之争,带来的危害,众臣都清楚。尽管朝野上下,还是一个个的小团体,可这些大臣不会承认自己有朋党。

朋党,是历代皇帝的忌讳。

如果把这帮人打成朋党,那就好处理了,什么大帽子都能扣下去。

“陛下,下朝之后,臣专门打听了下,他们接下来会联名上奏,一起参刘定之。”杨贵芳皱眉,“这是故意把事情闹大。”

朱祁镇面色如冰:“一顿炮指的是刘定之,打的是朕,打的是新政。”

杨贵芳沉思片刻道:“陛下,你这回要顶住了。马上是秋收后的收税,希望刘定之那边能干出政绩,堵住百官的嘴。”

朱祁镇缓缓点,他也在等这个时刻。

亲政之后,徐有贞跟他禀报了一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在太后摄政期间,主张宽仁,可底下官员趁机贪得无厌。

国库为什么空虚?因为多年以来,各省竟然还欠着国库的钱。他们上报各种原因,拖延向国库交税。

到现在,各省都欠着国库的钱。

朱祁镇需要河南站出来,不仅填补亏空,还要能收上来更多的税。怎么做到?就是新政,彻底落实新政。

……

黄昏。

朱祁镇一脸疲惫的来到坤宁宫。太后这回没有在煮粥,而是在浇花,一袭紫色的长裙,勾勒出丰满玲珑的曲线,犹如成熟的水蜜桃一般。

“累死朕了,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朱祁镇瘫倒在椅子上。

太后成熟冷魅的双眸撇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学太祖么?太祖皇帝说过,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

朱祁镇扶额叹气:“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做劳模啊,皇帝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呀。”

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宫女双喜,道:“给陛下先盛一碗莲子汤。”

双喜端了一碗莲子汤,放到朱祁镇面前。朱祁镇还真是饿了,边吃边朝双喜道:“双喜,饭还没好么?今天晚上吃什么?”

“都是陛下你爱吃的呢,很快就好了。”双喜眉开眼笑。

“那还不快点端上来?你家陛下,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朱祁镇惨兮兮道。

双喜被他逗的咯咯笑,太后走过来,带着一阵香风在朱祁镇对面坐下,美目一瞪:“其他本宫就不说了,怎么就吃的比猪差了?”

朱祁镇没有正面回答,看着双喜,像是告状似的,小声道:“你是没吃过太后娘娘熬的粥吧?朕在灾区喝的粥,都比她熬的好。”

双喜噗嗤一声,极力憋着笑。太后刮了她一眼,她连忙去厨房端菜了。没一会儿,饭菜上齐,朱祁镇和太后对坐开吃。

朱祁镇一如既往的狼吞虎咽,太后一如既往的优雅。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冷道:“你是皇帝,能不能别像饿死鬼一样?吃有个吃相。”

“母后,你要是跟灾民一起吃,你连汤都喝不到。”朱祁镇白眼,“人饿极了的时候,一拥而上,那场面,朕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朕保持这个吃相,是要记得什么是饥饿感。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

太后美目晶莹,带着些许柔意,嘴上却是哼一声:“歪理!孟子要是知道他这话被这么曲解,会被气得爬出棺材。” “朕的歪理,也是正向的,不像那些大臣,歪理是真的多。”朱祁镇擦擦嘴,“气得朕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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