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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秦随风却不动声色,从包子里吃出一半个小拇指大小的硬币,一口吐出,上面刻着一个波浪纹圆形的花卉,样式简单,刻痕也新,似乎是不怎么手巧的匠人,亲自刻的。

他黑眸在旭日的阳光下闪着碎光,像带着棱角的碎玻璃,冷冷反光。

秦随风看向摊主,“这是何意?”

又不是逢年过节,从未听说买早点的包子里还会塞硬币的,而且这也并非市场上流通的铁币,还刻着这么明显有象征意义的花。

摊主仍旧眯着眼,是做生意的人惯有的一团和气,笑呵呵道:“呦!公子,你有福气啊,这也是老头子平日里的小伎俩罢了,但凡吃到这个硬币的客人,你下次再来,我保准还免费送你一个包子。”

“确定只送包子吗?”他问。

摊主立刻点头。

秦随风问:“还是这个时间?”

“还是这个时间!”

他又问:“还是这个地点?”

“还是这个地点!”

确定了,他今天信这句话,才是真的有鬼了!

哪个大魏人会在硬币上,雕刻着南靖有名的帝王花,此花花型奇特,花朵硕大,且只连成一片,喜欢温暖干燥,阳光充足的地方。

只有南靖那里才有!

前脚太平街有南靖的暗探刺杀自己,现在这个卖包子的,又给自己一个似乎有信物作用的硬币,看起来他们居然不是一伙的?

南靖那边,一边想杀他,另一边似乎想保他?

秦随风正想问些什么,忽然身后来了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婶,将他挤到了一旁。

“老板,来十个肉包子!”

“我要二十个肉包子,今天赶集,没给家里的爷们准备饭,只能垫吧垫吧了。”

肩膀上披着白布巾的摊主,一听来客了,顿时喜不自胜,脸上笑的都是褶皱,一派老实生活的人的劲头。

秦随风见眼下也问不出什么,便将这带有帝王花的硬币,塞到袍子里,转身就走。

身后扬起一道声音:“这位公子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从司空府邸到秦王府,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的路,这还是在骑马的情况下,所以眼下日头都过了三竿,秦随风才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府邸。

余光忽然,瞥到秦王府门口站着两列,身穿黑甲,手持兵戈的黑甲骑士,队形整齐,气势肃穆。

秦随风认出了,这是自己父亲的亲卫,也就是说父亲回来了,他加快脚步,准备进府。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府,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下人。

秦随风思及,自己昨夜一夜未归,想必下人都被母亲打发出去找他了,还未走到正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两道交谈的声音。

一道是魏月明担忧的声音:

“王爷,我有些担忧,大郎一夜未归,而且按理说他出了宫,也该及时回来给我打个招呼,可却......”

另一道低沉的嗓音低沉绵厚,又带着风霜的锐意,淡淡一句话,却令人无条件信服。

“王妃不必担忧,随风毕竟长大了,也不好事事都过问,想必他有自己的想法,天子脚下,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就算真有事,随风自己也能应对。”

魏月明声音提高,“不可能!”

“大郎绝不会因此一夜未归,你从小看他长大,难道还不了解吗?昨天他是被东宫召见,若是出宫,一定会回府说一声的。”

“不行!我已经等了一夜的,谁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王爷忘记了半月前,太平街发生一桩惨烈的凶杀案,如今凶手还逍遥法外,我这就入宫向陛下请旨,调大内禁军!”

“慢着!”

秦王蓦地呵住,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昨夜本王已派人询问,宫内防守森严,高手林立,我的人进不去,只能等候,却到了亥时还不见随风出宫,多方打探,才听闻他是从宫角门出来的,上了一辆马车。”

魏月明问道:“那辆马车是谁家的,可探明了?”

秦王不紧不慢道:“司空府。”

“什么!”魏月明大惊道:“那不是七皇子那边的人吗?”

秦王继续说明,“宫内森严,但还是走漏了一些消息,似乎随风昨夜在东宫和太子起了争执,就连六公主也牵涉其中,出宫门的时候,连皇后的赏赐都给甩了。”

这要是旁人,早就被砍了无数次的头。

说到后面,秦王居然带了几分笑意。

最后,秦王一锤定音,“这下,算是彻底把东宫给得罪死了。”

魏月明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秦王府一向不参与党政,只对当今天子效忠,大郎此举,不大妥。”

秦王淡淡的嗓音,却有睥睨天下之势,“不过是一国内政罢了,都是小打小闹,本王顾虑的是会有更大的风波要来。”

“王爷的意思是......”

两个人目光相接,心照不宣不去提及此间深意。

秦王说,“至于,几日前太平街旁有人当街行凶,我让人去刑部问过。”

“竟然,连尸体的真实身份都不明,再进一步调查,那些被杀的人,都是近两年才到我大魏,可见不是我国土生土长的百姓,加之进来南靖异动,很可能是敌国暗探,半点踪迹都未留下,京城只怕是要风雨飘摇了。”

魏月明此刻平静了下来,两人谈话间居然涉及两国战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两国自从二十年前停战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都在暗中蛰伏,动用一切资源探查对方的动静,就说暗探,秘谍这类的存在,其实两国都是心照不宣的,王爷担忧什么?”

魏月明,蓦地恍然大悟:

“王爷的意思是,这些身份不明的人,是冲着随风来的,可这没道理啊......南靖的人,为何要杀一个王府的世子?”

要说他们想杀的是秦王还说得过去,毕竟要是杀一个敌国手握兵权,用兵如神的老将,可以是为将来在战场上解决隐患。

而秦王世子,一没有兵权,二不曾入朝。

顶多算个前途有量,文武双全的年轻人才,可这样的人才,大魏也不止秦随风一个,便说已经展露头角的文曲星、武曲星也不止少数。

为何单单是秦随风?

“难道是随风的真实身份已经走漏了?”

魏月明一向秀丽的美目微微睁圆,随即自顾自地摇头否认。

“这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超过四个人,你,我,皇帝哥哥还有母后,绝无可能泄露此事,南靖那边为何会知晓?”

秦王反问:“什么是秘密?仅一个人知道才是秘密,四个人知晓已然是天大的泄露了,况且,如今想来就算不是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难道南靖那边就不会留有后手?”

“毕竟......随风说到底是他的血脉,他就忍得住,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我大魏?”

魏月明不信,“可那个人已经死了呀!是姐姐亲自动的手,她的手段绝无错漏!”

秦王声线低了一度,“死人也是可以泄露消息的,现在想来,太平街离我秦王府不过相隔一街,是出府的必经之路,此事绝非巧合,定然与南靖那边脱不了干系。”

魏月明问:“若是随风的身份,真的为南靖那边知晓,王爷意欲何为?”

“本王当初在大长公主面前早已立誓,此生绝对会护随风周全,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皇帝哥哥那边......”

“本王说了不惜任何代价!”

门口,传来一道惊呼声:

“世子殿下回来了!”

“世子殿下回来了!”

秦王和秦王妃立刻噤声。

两人高的雕花的木门打开,朝门外看去,远远就见一抹披头散发,衣衫褶皱的秦随风走进。

秦王骨相棱角分明,长眉入鬓,此刻深深皱成了川字,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道:“可发生什么大事?”

秦随风低头,额前的发遮掩,看不出神情,他躬身道:“儿子衣衫不整,待换完了衣衫,再来回父亲母亲的话。”

秦随风第一次在秦王面前失了礼数,但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脑子里还想着方才无意间,听到里面的谈话。

他失神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走在平地上,几次险些被绊倒。

‘难道大郎的真实身份已经走漏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四个人,你,我,皇帝哥哥还有母后,绝无可能泄露此事,南靖那边为何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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