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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月明还欲要说些什么,可看着秦随风离去的背影,与她说话的语气都十分的生疏,一时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她形单影只一个人。

灯柱上的烛火,‘噼啪’作响。

秦随风在府内修整了几日,就接到了司空府出发的消息。

他轻装上阵,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只带了随身的配剑和一只昂首挺胸的狗,就准备朝城门去,褚怜人约好了在那里和他碰头。

待到出门时,他被魏月明叫住了。

魏月明手里提着足有四层的金镶玉食盒,关切道:“大郎,莲花寺虽说就在京城郊外,可怎么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这些你都带上,路上饿了吃。”

秦随风站在原地,沉默半晌。

他一时分辨不出来,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情真意切关切他的‘母亲’,和那个也是一脸微笑喂他莲子粥的人联系在一起。

同样的面孔,不同的表情,在眼前反反复复重叠撕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滞瑟半晌,冷声拒绝道:“不用了,带这些反而耽搁时间,且不过一日的路程,只吃些干粮就够了。”

他不顾魏月明的挽留,转身就走。

跨过门槛时,却脚步一停,扭头说道:“我已及冠,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母亲还是多多照顾阿景和阿静吧,他们正是需要母亲的年龄。”

没错,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母亲了。

秦随风说完这些话后,只觉得浑身一轻,之前缠绕在心尖的枷锁和沉郁,消散了半分。

“大郎,你......”

魏月明看着远远离去的身影,目光担忧,只觉得对方似乎一去不回了。

出了秦王府。

秦随风身边,一个仆从和侍卫都没有,可是他能感觉到好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来是秦王给他准备的保护他的人,此刻隐蔽在暗处,观察他身边的威胁。

“卖包子喽,新鲜出炉的包子,有豆沙的,五仁的,芝麻的......”

穿过大街小巷,走过最热闹的集市区,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秦随风望去,正好和一双笑眯眯,褶皱的目光瞬间汇聚,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分开。

但是他忽然脚步一转,朝那包子铺走去,停下来,铺面一股浓郁香味,他说:

“来两个包子,要肉的!”

“好嘞您!”摊主立刻笑眯眯,脸上堆起了褶皱,动作快速的给他装包子。

秦随风接过来没有吃,而是直直看向摊主:“你是从南边来的?”

“呦!这位公子您眼力好啊!”摊主眸光一闪,随即立刻挂上熟悉的招牌笑容。

“南边哪里的?”秦随风目光审视的盯着对方,不给他退缩的余地。

摊主低头默不作声又将蒸笼盖上,遮住里面浓浓的白雾香气,随即他仰起头颅,随后道:

“公子一直都住在北边,这我说了您也不知道啊,对了,这次公子要用那枚银币吗?我给您免包子的钱?”

“我若是用那枚银币呢?”秦随风问。

摊主一喜,似乎就在等这句话,迫不及待伸出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这太好了!那公子您快拿出来吧!”

秦随风直觉这银币似乎是某种信物,而且只此一枚。

随即,他忽然扬起嘴角,端的一派清风朗月的样子,笑道:“忘带了,下次吧。”

说完,转身就走。

摊主表情一僵,看着已经走了有几米远的人,挥手道:“哎!公子!那你还是得付我银子啊!”

秦随风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不巧!银子也忘带了,下次一块儿给!”

“......”摊主。

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口。

周围的道路都被肃清了,一些要出城的百姓都在另一侧的小门旁排队。

而正大牌匾下高耸漆黑的城门前。

停着几俩尊贵不凡的马车,一水儿穿着深绿色宫服的宫人,此刻都在整理着大小箱子,装运上马车,旁边还有穿着银甲的将士,警惕的戍守。

秦随风走进后,立刻就瞧见一抹大红色的身影。

今天,对方没有穿宫服,反而穿着一身亮瞎人眼的大红色流云袖袍,这种红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颇有一种阴柔之感,一双细长的灰眸阴森冰冷,一时之间让人觉得又冷又热,这种极致冲突矛盾的颜色,缠绕在他身上。

褚怜人手里拿着一把金灿灿的烫金花鸟圆扇,毫无美感的在身前扇着风,都快出了残影,可见他是热到极致,都顾不得掩饰了。

对方似乎格外怕热......

秦随风想着。

那天他们一起交融内力,互相运功的时候,也是这般热的全身都是黏腻腻的汗液,看起来既痛苦又难耐,想到对方那一身阴毒的寒攻,秦随风很快又不觉为奇了。

褚怜人扇风的动作一顿,一双烦躁不耐的眸子,见到了秦随风,才立刻亮起了细微的光芒,不过瞬息之间,又被他掩饰下来。

他走进,面色如常打招呼道:“世子殿下,今日酷暑,这些宫人只怕还需要些时间,殿下去那边避避暑吧。”

“嗯,”秦随风答应道,但他忽然瞥见,褚怜人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拿着的包子,以为对方是饿了,直接将纸袋甩给对方:

“路上买的包子,司空大人若是饿了,就吃吧。”

褚怜人顺手抱住怀里的包子,神情居然有些呆呆的:“???”

这个表情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可他就是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包子,也不管这包子也是热气腾腾,方才还因为酷热不耐烦的人,此刻却觉得连心脏都热热的。

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明明皇宫御厨做出来的皇室宴席都没少吃,此刻却觉得这个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个味道,他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包子是哪家的来着......”褚怜人想着,自己要不要将那铺子给买下来。

秦随风走到靠着墙根儿,支起来的架帘子下,里面摆着一张四方桌子,还有几个凳子,还坐着一个轻声咳嗽的病弱公子。

对方穿着一身天青色秀竹锦袍,宽松的袍子其实最是能掩饰身形,可这位公子却更加显得身子单薄,病骨支离,苍白到透明的面色都能看清薄薄肌肤下的血管,哪怕是轻轻咳嗽一声,都涨红了脸。

炎热的夏天,对方却唇色青白,时不时打着哆嗦,纤细骨感的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是这样就能缓解一分寒冷似的。

秦随风脚步微顿,看着面前,一身病骨也浑身疏离冷漠的人,正想着对方应当不喜与人接近,正欲离开。

却见那病弱公子瞥见他的身影,率先朝他打招呼道:“秦世子,前几日家中就说,你也要一同去莲花寺,外面酷暑,既是来避暑的,快些坐吧。”

那病弱公子,神情淡漠,若非是病态折损了他的面容,光看骨相也是一等一出尘飘逸的人物。

秦随风一听,也不再扭捏,落座在对方身侧的宽凳上,问道:“你认识我?”

病弱公子见秦随风没有认出他,也不恼,仍旧淡漠的解释道:“何止,你我还曾一同在皇宫太学里,同过窗,读过书,可惜我自幼三灾五病的,也不适合这般苦读,所以家里就让我回来将养,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乎没怎么出家门。”

说到后面,这位公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表情又冷淡了下来,仿佛刚才失意悲叹的人不是他。

他这么一说,秦随风倒是想起来了,他立刻歉声道:“原来是相府关公子,失礼了。”

说起这关长安,秦随风倒是记忆不怎么深刻,不过前面加上相府,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相府也是大魏一等一等的权贵!

不同于秦王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武将,他们相府则是百年传承的书香门第,可以说整个大魏,甚至是整个时代的文道传承,都系于关家一身。

就说历史上有名的圣人,一般都是出自关家,大到经史子集,国学科考,小到乡野杂谈,偏门文书,都曾有关家的人名出现。

就说秦随风一开始看的《魏靖史册》就是关家著述的,还有他科考的一应等批注书籍,里面也有关家的手笔。

民间杂谈《鬼斋》,听说也是一名关家的小辈,闲来无事,随意编写的鬼故事,却成为当今世界的人们,爱不释手的故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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