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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想好，”虞嫊说，“其实……要是我不会被其他天使发现的话，我应该就不回去了。”

他有点纠结，犹豫着补充道：“……要是、要是被发现了还放过我的话，我也不回去了……”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觉得这句话有点荒谬。

“天使如果发现了你的恶魔身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凯撒说，“欺骗他们的恶魔都会被烧死。”

“也不、也不一定吧，”虞嫊想要辩驳，“我在伊甸园这么久……从来都没听说过有天使烧死过恶魔，也许、也许是——”

“我见过，”凯撒面不改色，声音却有些冷淡，“主人，我见过天使们烧死恶魔，他们烧死了很多恶魔。”

“被抓到的恶魔会被天使绑到十字架上，下面堆放着木柴，随后点燃大火，”凯撒盯着虞嫊怔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描述，“火势并不大，天使们会故意控制火的大小，让恶魔在极端痛苦中死去。”

虞嫊害怕地缩了缩手指。

似乎是察觉出他的惊惧，凯撒放低了声音，反手握住虞嫊的手心，“我见过的。”

“主人，恶魔与天使天生对立，他们不可能放过你。”

底特律的温度有些低，虞嫊的鼻子红红的，微微皱着吸了一下。

“我不相信。”

虞嫊被凯撒的描述吓的脸有些白，可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坚定地说，“他们不会烧死恶魔的。”

说完，虞嫊便丢下凯撒径直离开了。

凯撒垂着眼皮盯着碟子里的深红色酱汁，良久，忽然“彭”的一声猛地锤了下桌面，把餐厅其他人都吓的不轻。

离开底特律的时候正好是夜晚，独角兽在夜晚不能飞行，所以轿子就跟着队伍被独角兽在路上拉着缓缓前进。

拉雯尔还是经常过来找虞嫊说话，反倒是加百列，不知是不是太忙的缘故，从离开伊甸园之后就再也没找过虞嫊。

“再往西走就要靠近地狱的边界了，”拉雯尔仔细叮嘱，“前面的城市恶魔人类混杂，很不安全，到时候不要乱跑。”

虞嫊乖乖点头。

底特律的下一个城市是路易斯城，路易斯湖也居住着许多天使，就和奥林匹克山的天使一样。

几位大天使带着许多成年天使准备先绕行去路易斯湖了解情况。

一进入路易斯城，虞嫊就看到路上躺着许多重度污染的人类。

污染者看到象征天族的车队停下，纷纷激动地上前想要讨要圣水，却被圣骑士阻拦在外。

“谁知道这些人类里面有没有伪装的恶魔，”虞嫊听到旁边的一只天使捏住鼻子，有些嫌弃地皱眉，“路易斯湖的天使是怎么回事？城里面这么乱也不管理一下。”

这句话得到其他天使的一片赞同。

只是在混乱的路易斯城中，常年生活在伊甸园的天使们显然低估了当地人的下限。

在晚上几只天使前往路易斯湖之后，停在路边的车队竟然被流浪的人群悄悄包围了。

他们披着脏兮兮的长袍，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拼命扒着马车，疯了似的跳上去争抢东西。

圣水、食物、珠宝，什么都行。

圣骑士不能真的还手，只能抽出剑警告，却被疯狂的流民包围，甚至有胆大妄为的人直接上手把圣骑士的剑抢走。

车上的其他天使不得不用圣光挡住人群，然而璀璨的金光却吸引过来更多的污染者。

污染者们走路经过的地方都会拖着一层腥臭的粘液，伴随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呢喃低语，几个脸上已经完全鼓起的污染者举着火把，面无表情地站在虞嫊的马车下面。

独角兽不安地甩动着蹄子，润白色的眼睛倒映出人群中的污染者。

凯撒动作飞快地把虞嫊挡在身后，眼睛在黑暗中变成红色的竖瞳，威胁似的露出尖利的牙齿。

污染者们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对凯撒的警惕行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举着火把站在下面，灰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越过他盯着后面脸色发白的虞嫊。

凯撒全身绷紧，跟这群污染者静静地对峙。

——直到人群中忽然钻出来一个少年，带着斗篷，脸上灰蒙蒙的一片，有些激动地冲过来。

凯撒猛地站起身，随即准备将这个污染者杀死。

“你也是……恶魔吗？”

少年有些兴奋地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被灰色颜料涂抹的脸，额头上冒出一对长长的、像鹿一样的犄角。

凯撒愣了一下。

“我也是恶魔！”少年小心翼翼地说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哇、你，你竟然能藏在天使里面不被发现！”

虞嫊有点好奇地探出脑袋，跟少年对视的刹那，少年腾的一下红了脸。

“不要杀我、天、天使大人，”少年很害怕，匆匆戴上兜帽遮住自己的犄角，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污染者、我只是假扮成污染者想要讨饭吃……我现在就走。”

“你是恶魔？”虞嫊有一种见到同类的兴奋感，“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角？”

少年吓的要哭出来了。

这个天使看着好看，怎么说话还不依不饶的。

“路易斯城早在爆发污染的时候就开始管制恶魔了，”少年小声解释，“求求您了，天使大人，饶了我一命吧……我从没有害过人，我是好恶魔。”

正说着话，少年的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巨响。

虞嫊借着火把的光注意到少年的脸颊都饿的凹陷进去，忍不住又圣母心泛滥起来。

“他也是恶魔，”虞嫊指了指一旁抿着嘴巴沉默的凯撒，“没有关系，我不会告诉其他天使的，你偷偷上来吧，我这里有好吃的。”

恶魔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真、真的吗？”少年的眼睛逐渐湿润，趴着门缝小心翼翼地跳了上去，“您可真是个好人，不对，好天使。”

凯撒闷闷不乐地坐在门口，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上有很多面包和现煮的热茶，恶魔少年显然是饿的不轻，一点形象都没有地趴在小桌子边上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几乎一筐面包。

在吃饭间隙的交谈，虞嫊知道了这只小恶魔的名字叫加勒。

“像我这样的恶魔往西边走还有更多，”加勒说道，“地狱边界的恶魔生活都很混乱，许多条件不好的恶魔生下孩子后都会抛弃掉。”

说这话的时候加勒满不在乎地用面包沾了沾热奶，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外面的污染者已经被圣骑士们清理干净。

天使们都在外面巡逻，虞嫊便邀请加勒在车上过一夜。

加勒被感动的泪眼汪汪，哽咽着道谢，“谢谢天使大人……呜呜呜，我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人美心善的天使，其他天使虽然也好看、但是都没有您好看……而且对我们这些恶魔也很不好……”

一旁的凯撒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一点的恶心恶魔在虞嫊面前说好听话。

装模作样。

这样想着，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我去外面看着”后，便干脆地跳下了车。

车上的空间很大，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加勒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性格却跟凯撒截然相反。

他跟虞嫊并排躺在车上，向他讲着西边遇到过的各种有趣的事情。

“并不是所有恶魔都吸血吃肉，像我这种恶魔生下来都是吃草和面食的。”

“哇。”

“路易斯城之前还没有戒严的时候，人类跟恶魔相处的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恶魔猎人总是找事。”

“恶魔猎人是什么？”

“恶魔猎人就是专门猎杀恶魔的人类，他们从小就经过专门的训练，在搜捕恶魔和折磨恶魔方面很有一套。”

加勒喋喋不休地跟虞嫊讲着路易斯城之前发生的事，等他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虞嫊已经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睡着的小天使面色恬静，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层漂亮的阴影。

晚安，天使大人。

加勒在心里补上一句，也跟着虞嫊喜滋滋地入睡了。

虞嫊一整晚都睡的很好，只在清晨的时候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

凯撒拿着热腾腾的毛巾走进来，神色如常，像往常一样给虞嫊擦手擦脸。

外面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还有细微的叫声。

虞嫊蹙了蹙眉，总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

“天使长他们都回来了吗？”虞嫊想探头出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被凯撒挡住眼睛又拉了回来。

“已经回来了，”凯撒把毛巾洗了一遍，又给虞嫊擦第二遍，“马上独角兽就要出发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人群兴奋的还欢呼声和叫嚷声。

虞嫊接过凯撒递过来的面包，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的脑子“啪”的一声猛地想起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