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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过拖累伊雯进来。

这是他家里遇到的麻烦,他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诉说,说到底他和伊雯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伊雯更不可能像对待哈利那样对他……

“德拉科,你要听听我的意见吗?”

突兀的,少女的嗓音传入他的耳膜,像是雪山上融化的清冽泉水,透彻得映出了他妄图藏下去的所有惶惶不安。

德拉科扬起头来,他的眸色极浅,在阳光折射下更是浅得如同一块玻璃,现在这块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痕,稍有一点外力,就会将这个心志尚未完全成熟的男孩击碎。

家人到底是他的软肋。

只是伊雯表现得极其冷静,这个好似天塌下来也能处变不惊的少女就站在他身前,她对他说:“你愿意相信我吗?”

相信她,相信这个外表上和他年岁一般大的少女吗?

德拉科却并未犹豫,沉沉地点了下头。

“伊雯,你有办法……?”他的语调很轻,攥着她袖子的手力道更轻,但那已经是抓着救命稻草的姿态了。

“与其说是办法,不如说是给你,以及你的家里人多出一个选择。”

伊雯以魔杖挑动星火,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块卡片的图案,随即卡片化作实质,缓缓飘至她的手心。

星火勾连成线,最后编织成她的名字印在落款处,伊雯将其递给德拉科。

伊雯扬唇对德拉科一笑:“请允许我以古代密会首领,伊雯·加拉忒亚·格林德沃的身份郑重邀请您,德拉科·马尔福先生,您是否愿意加入古代密会,成为我同伴中的一员?”

那张象征着邀请函的卡片,被德拉科静静地捏在手心里。

他的指腹摩挲到了落款处的烫金字样,微微凹陷下去的星火勾线,指尖依稀感触到了一股灼热,烫到了他的心田。

旋即,那抹烫人的火光又自他的眼底涌现,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伊雯,表情就像是被做梦都不敢想的惊喜砸中了一般,再三地确认。

德拉科是知道的。

伊雯的身份不一般,她和百年前的那位妖精战争的胜利者是同一个人,而她的光芒不仅照耀了百年前的世界,也垂怜了如今被阴霾笼罩的巫师界。

只是没有垂怜他而已。

她身边的人太多了……上一辈的人有布莱克、克劳奇,这一辈的人还有哈利、赫敏等人,他想要挤进去,想要融入她的圈子里,想要被她正眼看到,可事实却是不管怎么努力,他好像始终无法跨越那一条界限。

无数次。无数次,在哈利和伊雯亲昵耳语,聊那些他听不懂的话题的时候。

他所能感觉到的,除了无力,还有深深的不甘心。

可是现在……他听到自己说:“真的吗?我?”

“为什么不可以?”伊雯反问道,“只取决于你想不想,德拉科。你要考虑好了,一旦选择站在我这边,你就注定了无法再倒向伏地魔。”更别说学你爹做墙头草了。

伊雯补充道:“但是,古代密会也将襄助于你,渡过难关。马尔福家将被笼罩于古代密会的保护伞下,只要我还活着一天……”

微顿了一下,伊雯用一种轻快的、淡然的语调对他说:“就没有人能动你,还有你的家人。”

直至几个钟头之后。

她旋身而走的那道身影,仍旧烙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德拉科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静坐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拿出羽毛笔,铺开纸张,凝神,落笔。

【敬爱的父亲和母亲……】

回去的路上,里德尔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语。

“你以为,主魂回归之后,遭殃的就只有一个马尔福家吗?”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那位院长,手臂上好像也有黑魔标记吧?”

“学姐,你救得过来吗?一个接着一个,你要当多少人的圣人呢?”

真是烦人啊。里德尔心想,你总是会被外面的东西迷乱眼睛,被吸引注意力,又总是会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占据心神。

他有时发自内心的感到好奇,她究竟是多大的心胸,又是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人的?

“不一样,汤姆。我也是分远近亲疏的。”伊雯摇头,“我帮德拉科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至于斯内普院长,他还轮不到我出手。”

马尔福一家会有危机,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太显眼包了,那么大一个庄园在那里跑不了,想找随时都能找到。

他们一家是完完全全暴露在外的。

斯内普不一样,他平日除非必要都不出霍格沃兹,一来霍格沃兹的防御针对食死徒还是有效的。二来,邓布利多还在那里呢。

魔药课教授的这个职位,很大一部分其实是邓布利多对他的保护——当初战争结束后的大审判,若不是邓布利多以自己名义保下他,斯内普早就进阿兹卡班了。正如福吉手下的魔法部不敢再去找他的茬了,食死徒也没有那个胆量在邓布利多眼皮底下舞。

……也不是所有食死徒都有当初小巴蒂那个业务水平和神仙演技瞒天过海。

“你还有空担心别人呢。”伊雯瞥了眼他,“汤姆,我可是待会儿就要带你去见邓布利多了。”

“随便。”里德尔说,“反正受到冲击的肯定不是我。”

“校长。”

远远的看见那道白发的老者身影,伊雯出声呼唤他,邓布利多便回过头来望向他们,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伊雯的脸上,笑吟吟的模样正是一个慈和的老人。

随后,邓布利多才看向了伊雯旁边的人。

黑色的巫师袍,兜帽将上半张脸全然遮盖,依稀可见兜帽底下那拂动的乌黑色的碎发,冷色调的皮肤仿若没有血色,薄唇弯起浅薄的、刀一般凌冽的弧度。

邓布利多的眸色沉静下来。

“好久不见,邓布利多——校长。”

率先开口的是黑袍少年,他微微昂起首来,徐风乍起,拨开他兜帽的一角,像是凝了血的眼眸闪动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挑衅般看向了邓布利多。

他轻轻地开口,笑意到了最后倏然消散,连伪装都懒得去做,或者说,他知道没必要去做——邓布利多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会被他的演技所骗。

所以他将最锋利的那根刺竖了起来,连语调都掺着冷意,最后那声“校长”更是嘲意十足。

哈,邓布利多教授,你在任期间教出的最优秀的学生回来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汤姆。”

邓布利多的声音很平静,与里德尔一上来就针锋麦芒的尖锐不同,历经百年的老人沉稳似风吹雨打中岿然不动的岩石,古井无波的深潭,他看着里德尔,肯定地道出了他的名字。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厌恶,邓布利多。”里德尔眉宇蹙起,眼中那凝稠的晦暗更深了,“别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我讨厌它。”

“诶,等等。”

伊雯打断施法,她一个扭头,讶异的嗓音横插进来,于是暗潮涌动的气氛骤然打破。

伊雯:“可我一直都叫你汤姆来着……”你甚至亲口说了要让世界上只剩你一个【汤姆·里德尔】,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讨厌的样子啊!

里德尔:……

他闭了闭眼,摁下额角的青筋。

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伊雯是装傻,是明知故问——这两种情况能一样吗?难道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特殊性吗?一定要让他亲口说出来吗,这是哪门子的恶趣味?

亲爱的学姐,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

伊雯:“真的吗?真的不喜欢吗?要让我换一个称呼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小汤?”

气氛整段垮掉。

里德尔静静地看着她,伊雯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的弧度,笑意狡黠像一只小狐狸,她果然就是故意的。

“……挺让人不爽的,学姐。”半晌,里德尔盯着她开口,“你大多时候是作壁上观,尤其在双方没有起剧烈冲突的阶段。是什么让你宁可亲自下场也要转移我的注意力?邓布利多吗?学姐,你就那么喜欢他,那么紧张他吗?”

末了,里德尔扯了扯嘴角,很快又抚平:“哪怕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伊雯有些无辜地睁大圆眼。

汤姆的脑回路……一向如此。

他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她的身上,一种奇异的、以她为圆心的思维方式,光是这种思考方式也就罢了,关键是拥有这种脑回路的人,偏偏心胸只有针眼大小,攻击性强,而且精神十分危险。

伊雯还在思考如何回复,那边的邓布利多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奇妙地得到了缓解,邓布利多抚掌,笑呵呵地望向伊雯,此时他差不多明白了一切。

“真厉害啊,伊雯学姐。”邓布利多如是感叹了一声,“爱,果然是最伟大的力量。”

他随即又看向了里德尔,这回却是笑着的了:“很惊讶,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这副模样,汤姆。当然,最值得高兴的是……你拥有了其他的‘你’所没有的东西,想必现在的你也发现了,那是最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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