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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她始终不同意合离,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就这么“恰到好处”地离世了,即使她产后体弱,心力交瘁,承受不住打击,这骤然的死亡,也未免太过蹊跷。所以她死后阴魂不散,一直徘徊在顾偃开身边,也是为了查清楚,自己当时死亡的真相。

可顾偃开仿佛看不到妻子之死的任何疑点,没有怀疑,没有调查,匆匆迎娶了那位白氏,从此,秦衍云的死亡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人提起。

如果上次自己的死,不是意外呢?

更蹊跷的是,白氏入门不到几年,也稀里糊涂地死去。

宁远侯府短短几年没了两位夫人,外界却把脏水都泼到了两位夫人的头上。

有人说,是当时白老爷向白家提议迎娶白氏为偏房,可白家偏不肯答应,定要做正室,威逼之下,生生逼死了头位秦大娘子。

也有人说,顾偃开本就思念秦大娘子,白大娘子脾气又急躁,在宁远侯府里处处不如意,两人便更加不睦,白大娘子怀第二胎时和顾偃开吵了一架,早产,血崩而亡。

有人埋怨白大娘子盯上了侯夫人的位置,鸠占鹊巢,生生逼死了秦大娘子,有人刻薄秦大娘子死了还要害人,留着的成日里在顾偃开面前挑拨离间,间接害死了白大娘子,可两个女人的死亡,最大的受益者侯府,却仿佛隐身了一样,踩着两个女人的血肉,一路兴旺发达。

上一次,秦衍云不明不白突然暴毙,这一次,她大胆猜测,如果她一直不同意合离,侯府会不会也适时地让自己“去世”呢?秦衍云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想死,而且,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到底是顾家的人,还是白家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眼下对秦衍云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不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好,我同意合离。”

顾偃开没想到妻子会突然干脆利索地同意,骤然睁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这一世,在秦衍云签完合离书后,老侯爷又是马不停蹄派人去海宁提亲,而白老爷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亲自来京城相看。

上次秦衍云和顾偃开远在西南边境,海宁到西南,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不便带上白小姐,是以只有白老爷一人前去相看,这次顾偃开住在繁华的京师,所以白小姐也得以同白老爷一同上京,共同相看姑爷。

这一次,白老爷相中了,他一辈子火眼金睛,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从未看走过眼,因此断定顾偃开是个品性正直,端正良善,勇武果敢的大丈夫,可堪良配。虽然前头合离了一个老婆,但也无妨,休妻合离又不是稀罕事,他也死了俩老婆,这不也好好的嘛,该找相好找相好,该纳妾纳妾。听说女婿和前头夫人情深意重,那也不要紧,再怎么夫妻情深,不还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嘛;待他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天长日久,过去的事总会淡的。

白小姐躲在屏风后偷偷窥视未来的新姑爷,微笑不语,丫鬟从白小姐的神色看出,白小姐,也相中了。

既然两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那婚期也就迅速排上了日程,毕竟对顾家来说,早一日成婚,就能早一日解决侯府的危机。白家也怕夜长梦多事态有变,到手的侯夫人又飞了,故也开始着手紧锣密鼓地办理婚事。

这一日,白小姐正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逛街游玩,她虽锦衣玉食长大,但海宁毕竟不比京师热闹繁华,因此不由得玩得花了眼,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白小姐却仍意犹未尽,不愿回家,所以遣了个小丫鬟回去知会父亲一声,自己则带着仆妇下人们,去附近的樊楼用午饭。

偏偏不巧,今日樊楼的包厢都满了,白小姐虽心有不满,也只得坐到大厅里用饭,可刚坐下,就有一锦衣华服的陌生妇人上前搭讪问安:“白姑娘好!”

说完这句话,那妇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白小姐对面,白氏的丫鬟刚要出声呵斥,白小姐却摆摆手,屏退了丫鬟。

白小姐命人沏了一盏碧螺春,隔着茶碗里氤氲的白色热气,抬眼望向对面的妇人:“秦大姑娘好!秦大姑娘今日特来拜会,恐怕不只是途中偶遇,想同我共进午膳这么简单吧!”

秦衍云有些惊讶:“白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还未自报家门,你便猜到了我的身份。”秦衍云虽已为人妇十年,但如今合离归家,外人只能再称她为“秦大姑娘”,看来这位白小姐,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傻白甜,原来她早就就把顾家和秦家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白小姐微微一笑:“我刚来京城不久,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秦大姑娘一见我面便脱口而出称我为白姑娘,且观秦大姑娘相貌衣着、言谈举止,必是宁远侯府大房公子前任的妻子秦氏无疑。”白小姐说出“前任”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然后,白小姐继续胸有成竹地笑道:“若是秦大娘子想劝我不要嫁入宁远侯府,那就不要白费心思了。我理解秦大姑娘心中不甘,从堂堂宁远侯府总府一夜之间沦为下堂妻,自己的夫婿即将另娶他人,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难过。但天底下夫妻,讲求的是缘分,你与侯府大公子无缘。如今一别两款,各自欢喜。秦大姑娘才貌如此出众,日后未必不能另觅得佳婿,何必非要巴着一个宁远侯府不放呢。”

秦衍云却反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的父亲白老爷教你的?”

白小姐微微皱眉:“父亲教的,和我自己想的,又有什么区别。儿女婚嫁,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素来疼爱我,这门婚事是父亲精挑细选的,父亲绝不会在婚事上坑害了我。而且,我们白家可是在顾家和你合离以后才谈婚论嫁的,这门婚事也是顾家上赶着求来的,顾家弃了你是顾家对你无情无义,可我们白家却没做错什么。”

秦衍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道:“白老爷精挑细选的婚事,就是让你还没过门,就当七个孩子的后妈?”

白小姐反诘:“秦大姑娘在侯府时,岂不也是做了这七个孩子的母亲?不过是照顾七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而已,秦大姑娘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白小姐示意丫鬟,为秦衍云斟满一杯茶,又开口道:“我知晓秦大姑娘不是恶人,我早已打听过,这些年来,秦大姑娘对那妾室李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极好,连那李氏的丧礼也办的妥妥帖帖。秦大姑娘放心,秦大姑娘如何对待那七个孩子,我便如何对待。”

秦衍云又无语了,本以为这七个庶子女能让白家有所顾忌,原来这位白小姐真的能心甘情愿当七个孩子的后妈。却又问道:“如果他不爱你呢。你可知晓,他娶你,是为了什么?”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女人都心知肚明。

白小姐却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一笔银子。可那又如何,侯府拖欠朝廷巨款,是侯府的命数,也是你们的命数。我得以靠着一笔银子变成侯夫人,却是我的命数。既然天命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又为什么不抓住呢?自古天底下夫妻,鲜有一开始就一心同体的,多半是相处时间长了,才慢慢日久生情,何况本小姐如花似玉,又整整比你小了十岁。哪里就比你差了?”

秦衍云冷笑一声:“从一个商户之女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夫人,这个诱惑,的确是不小。可白小姐坚持嫁入侯府,恐怕不止是为了抓住这个一跃龙门的机会吧”

“我之前就奇怪过,为什么白老爷年龄这么大了,却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为什么白老爷两位夫人,全都不明不白离世。所以,我特意派人去了一趟海宁?”

白小姐神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如今她已是未来的侯夫人,无需再怕什么。

只听秦衍云继续说道:“你其实并非白老爷的独生女儿,你上头曾经有过好几个哥哥姐姐,可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死于仇家之手。”

白小姐依旧强装镇定:“我是有几个哥哥姐姐惨遭不幸,难道白家的不幸,可以当做你们这些所谓高门贵女的谈资吗?”

秦衍云摇摇头:“自然不是,我从未把白家的不幸当做什么谈资。如果你们白家只是普通的本分生意人,又何来那么多赶尽杀绝的仇家?只怕白老爷经手的生意,并非那么干净吧。自从你的哥哥姐姐都惨遭不幸以后,你的父亲白老爷便吸取教训,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周围严防死守如同铁桶一般。因此他更不敢轻易让你嫁人,生怕失了他的保护,还会有人害你。而保护你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你嫁入一个足够高贵体面的人家,让那些仇家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白小姐的眼睛明显晦暗了一下:“父亲做过什么,又与我何干,本小姐手上可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过。侯府也不会让一个不清白的侯夫人进门。我知道秦大娘子心有不甘,这样吧,听说这些年东昌侯府也不好过,我再出十万两赔给秦大娘子,日后我们两清,也请秦大娘子日后谨言慎行,不要在外胡言乱语,免得被人说,秦大娘子见不得人好,凭空污蔑侯府之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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