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49节(1 / 2)

  【善恶二元,将肉身视为黑暗的囚笼,纯粹而洁净的灵魂视为光明的本质——虽然用元神什么的搞了点掩饰,但这绝壁是明教,只不过是被大量扭曲后的明教教义……嘶,朱重八的子孙居然找了个明教的方士,这有点太微妙了吧?】

  的确是有点太微妙了,微妙得让飞玄真君的呼吸都乱了一拍。因为蓄意的隐藏与歪曲,至高祖皇帝以来数百年,已经很少有人能发现国朝与明教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了,更不会留意高祖创业之初的往事(否则“贼僧”云云,也不能掩盖这么久);大概只有历代皇帝,还能从内部的记载中窥伺到真相的一角。

  原本以为沧海桑田之后,明教渐次衰落,这份往事已经可以由时间消磨;但现在看来,旁人知不知道不好说,这事情终究还是瞒不过谪仙人。

  【从七十年代对大安历史的再发掘看,高祖皇帝朱重八的起价是绝对与明教与白莲教脱不了干系的,甚至起家的第一份原始股,搞不好就是教里的弟兄投的。不少典籍中称呼朱重八为“明王”、“教王”,其实也算其来有自。】

  在这一段心音之下,还有无数奇特的声响在耳边闪过,显然是谪仙人启动了天书的什么“搜索”功能,正在逐一查找资料。这些资料或精深或晦涩,走马观花难以尽览。但皇帝却面色沉静,只是右手轻轻捏了一个冲斗镇心的法诀——相较于隔岸观花的后世研究者,皇帝掌握的一手资料总是要更多一些。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就清清楚楚的明白,高祖皇帝岂止是与明教“脱不了干系”而已?彼此瓜葛之重,即使再如何尽力抹消,都是去不了痕迹的。

  事实上,当初高祖皇帝定鼎登基确立国号之时,明教的影响就曾若隐若现的浮出过水面;高祖皇帝曾受封为吴王,以汉、唐以来的惯例,新朝国号应为“吴”;不过吴王毕竟太过泛滥,又来自朱重八竭力想要遗忘的红巾军韩林儿,实在不算合适。于是退而求其次,打算探寻高祖皇帝的祖籍,以此为号;但高皇帝祖籍恰在春秋宋国一代,按照惯例应该叫“宋”,最为稳妥。可国号这种事买新不买旧,他赵大是个宋,我朱重八也是个宋,将来史书撕扯起来,谁才是正统?

  ——再说了,韩林儿的政权,可也是“宋”呢!

  所以,在争执不下时,“大明”这个国号便悄悄浮出水面,并几乎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直到有文官偶然发现,南朝刘宋孝武帝刘骏的年号,也叫“大明”。

  ——你们大宋是没完了是吧?要不高皇帝改叫韩重八赵重八或者刘重八,大家大宋f4组团出道得了呗?!

  在这个处处都隐藏着大宋的险恶世界里,绝不想变成大宋的朱重八奋力挣扎,终于抛弃了以往一切的惯例,硬是拿自己曾经担当过的什么“安国节度使”,给国号定了个“大安”。

  不过,虽然“大明”功亏一篑,但能力排众议走到最后,基本能看出明教及白莲教的分量。当然,几百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不算数,但一个明教教徒千方百计攀附着宗室到达皇帝御前,又是想要做什么?

  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眯起了眼睛。

  恰好在此时,天书又开始了嘀咕: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残存的明教一直对朱重八和他的王朝感情复杂。高祖皇帝登基之后基本完全摒弃了明教的理念,甚至将红巾军等称为“妖人”,将偌大的国家完全转变为了一个与历代正统毫无异样的儒教农耕帝国;这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实打实的过河拆桥、始乱终弃,不能不引发明教教徒深刻而持久的怨怼;但另一方面,高祖皇帝的功业又太过于辉煌,甚至可以算超出了明教建设之初最狂野的想象;所以,教徒们又不自觉的畏惧高祖皇帝,忌惮朱家皇室,并将之视为神明的化身,伟大的明王——归根到底,还是只敢跪着造反而已。

  不过说句实话,老朱虽然确实不地道,但如果按民间宗教那一套建国,确实也魔怔了一点。如果以当时的教义,那老朱是明王降世,可称天王,朱老四是真武降世,可称天兄;虽然天王天兄父子和乐,但到底也走到了天兄杀天侄的地步。所以说还是那句话,我们大安也有自己的洪天王,我们大安也有自己的拜上帝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太平天国,历史这玩意儿查重率也太高了。】

  天书还在继续吐槽,但皇帝已经不在意了。他霍然坐直了身子,眼眸中骤然闪过了一道精光,直直逼向满脸沟壑的老方士。

  高祖皇帝与明教之间或者有一点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什么始乱终弃欲拒还休什么后来的怨恨那么深只因当初相遇那么美,但对当今圣上来说,这一切都绝不重要。能让他迅速反应的,只有两个惊天动地的字:

  “造反”!

  你说是跪着造反?跪着造反也不可以,连想一想都不可以!这是皇权的逆鳞,撄之必杀人;哪怕仅仅是一点怀疑,也决计会遭遇雷霆万钧的弹压!

  真君心中残存的那一点求知与好奇顷刻间荡然无存,所余者唯有凌厉而凶狠的杀意。他隔空注目方士,直接出声打断:

  “你讲了这么久的静功,不知这功夫修炼到深处,又有什么效用?”

  说完此句,皇帝心中已经勾勒出了欲加之罪。无论这参云子交代出什么效用,他都会让此人当场试演;稍有不对,便可以用欺君之罪将这来历不明的明教方士立刻下狱,直接拷打出需要的一切消息。就算这疑似的反贼应对无碍,真君大不了立刻召穆国公世子入宫,出动这张无可匹敌的底牌!

  参云子面色不变,只是深深一躬:

  “回陛下的话,这静功并无其余好处,只不过炼到深处能与神灵相通,常有玄妙心音,在耳边时时萦绕而已。”

  话音刚落,只听当啷一声响动,皇帝蓦然站起,直接带翻了茶盏。

第59章 变故

  自四月初首次面圣以来, 尹王及尹王推荐的那位参云子便骤然蒙获了极大的恩宠,三日内接连被召见五次,每一次都是屏退外人造膝密陈, 即使亲近如李再芳、黄尚纲亦不得与闻;每一次私下对谈,花费的时间又总在三四个时辰以上,即使昔日的蓝道行陶仲文, 也绝无此非同寻常的境遇, 于是参云子声势甚嚣尘上,顷刻间便震动了京师。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同一件事:

  飞玄真君上头了,

  老辣深险阴阳怪气的飞玄真君已经够难缠了;上头之后的飞玄真君则更不可理喻;当年他痴迷玄法推崇方士, 可以毫无顾忌的给县掾出身凭秘药博宠的陶仲文配齐三孤的头衔,直接打破大安开国以来的一切惯例。而如今参云子的恩宠摆明还在陶仲文之上, 真君又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

  别看穆国公世子乃至闫党与清流的联手声势浩大。但在真正上头的皇帝面前连一根草都不算。癫狂后的老登就是一头超大号的泥头车,谁敢挡在面前就送他一发泥头车居合。鉴于朝中暂时还没有人想转生异世界开启新人生,所以大家都只有闭嘴拉倒。

  不过, 逃避虽然可耻,但其实也不能解决问题。四月十一日,皇帝特谕礼部, 预备已经推迟半月之久的恩荣宴, 并提前在西苑摆设席面招待皇室近支亲眷及勋臣,美名曰为宗室长辈接风洗尘认一认亲戚;但奉召的臣子心知肚明,都晓得这是老登又当又立的把戏而已, 见怪不怪, 不足为奇

  眼看着万寿已经近在咫尺,各入京的宗室都该奉献贺礼;但老登的人设毕竟是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节俭爱民亲亲孝弟, 当然不好公开的收这些珍贵华美所费不菲的礼物,所以干脆在私宴上让宗室们把礼先送上来, 然后以来都来了不好退回的名义勉为其难的收下,体面光鲜不染微尘,才不会落得半点的口舌。

  也正为如此,诸位臣子都是心知肚明,入座后就老老实实行礼如仪,绝不耽误宗室们出风头。飞玄真君平日里笃信“二龙不相见”,基本没有见过自己的几个子女,今天宴会上皇子皇女难得四角齐全,却都是拘谨小心,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自庄敬太子崩逝之后,当今圣上独有裕王及景王二子。裕王虽然稍稍居长,生母却并不显贵,自己又谦恭谨慎,不得皇帝的宠爱,迟迟都没有储位的名分。长幼不分嫡庶混乱,至尊心意暧昧不明,这桩桩件件都像是夺嫡争储的前兆;但至今为止,两位皇子却基本是安静如鸡,并没有折腾出什么大的动静。

  ……事实证明,只要皇帝作妖的能力足够强,作妖的频次足够多,谜语人的段位足够高,那皇子皇孙乃至满朝文武都会被皇帝折磨的精疲力竭神志混乱,保管再也没有精力思考夺嫡这样的小事。这一条经验精深微妙、别具一格,也算是飞玄真君为历史作出的一份独特贡献。在这个领域上,纵使汉武唐宗,也是要让他一头的。

  今日的宴会同样如此,裕王及景王都是老老实实送了些符咒法器反季节蟠桃之类千篇一律不出错的东西,照例说了几句片汤的吉祥话后行礼坐下;其余人等则按着身份依次颂扬圣上的仁厚及两位皇子的孝顺,用词老套思路雷同,整套流程一如既往的无聊。

  但等到皇帝的幼女思善公主进献贺礼时,满堂却不觉静了一静——公主从锦盒中取出的,居然是一本薄薄的血经!

  “这是儿臣发了大愿心,以指尖血及心头血混合金粉所书写的《道德经》,又亲自诵念五千遍,为父皇祈求仙福。”

  说罢,思善公主郑重下拜,华美发髻中露出几丝刺眼的白发;刺血写经外加日夜诵念,纵使公主体质尚可,如今也是大受摧折了。

  随行的宫人捧上的那本血经。眼见着书封上几个血红大字灼灼耀眼,文武重臣们面面相觑,一时竟言语不得:说实话,大家也不是没有见过舔皇帝的行为艺术,但这种舔法总要有个由头。要是皇子们奉上血经,还可以认为是蓄谋定储志不在小,一个公主花费这样的心力,又是何苦来哉?

  皇帝高居在上,接过书册后翻了一翻,不觉也微微一愣。说实话,如果说两个皇子还有官员烧一烧冷灶,他这唯一的女儿就是存在感稀薄之至,基本上已经在宫中混成了个透明人,就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女儿是怎么悄悄憋出这么一发大招的。

  以皇帝残存的那一点印象看,思善公主基本就是个老实谨慎规行矩步到近乎于无趣的木头人,实在不像是有这个胆量和心机下这个狠手的人物,一时倒令人不解。

  这时候就看出身份的妙处了。如果是一位皇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大概皇帝会立刻生出不能言说的警惕。但公主就完全没有所谓,飞玄真君稍一思索就不再多想,直接大笑出声,尽情享受这一份孝顺的虚荣:

  “好,好,好!好孩子!”他连连夸赞:“想不到朕也有如此懂事的女儿!”

  众人一齐起身,颂扬皇帝的福德,公主的仁孝。这种事情既不牵扯皇权也不牵扯政争,在身份如此清白的皇女面前,大家还是很愿意真心奉承两句的。而皇帝左右顾盼,颇为得意,又在自己身侧特别为公主赐了一个座位,难得的主动握住了女儿的手:

  “好孩子,你想要些什么?”

  飞玄真君大体还是赏罚分明的。自己的女儿在外人面前挣了这么大的面子,当然不能不赏,就是思善公主想要些奢靡过分的待遇,他也可以一并满足。

  但思善公主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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