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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办公室内。

梁世桢正在翻阅一年来的工作报告,他眉头越皱越深,指骨抵着太阳穴,隐隐有发怒趋势。

手机震动一声,是郑嘉勖发来的工作汇报。

手上这份糟糕透顶,手机里这份清晰明了。

高下立现。

梁世桢面色沉下来,预备将人喊进来批,指尖误触进朋友圈,那里正有一条崭新的动态。

他不会不知道那是谁发的。

梁世桢点进去,目光顿住。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怕的。

可更叫他呼吸一顿的是,这张照片的配文是。

「想念我的梁先生。」

“耶!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梁总大发慈悲!”

快步而出的梁世桢并不知身后这一阵欢呼,他走到外面,呼吸晕出大团白雾,取出手机拨电话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你故意的,”梁世桢一贯低沉的嗓音含有几分咬牙切齿,“是不是?”

知道他在工作,知道他回不去。

故意用这样的照片这样的文字来扰乱他的心神。

全蓁唇角微微上翘,佯装无辜,“什么故意,我不知道呀。”

她正在敲键盘赶论文,噼里啪啦的声音模糊掉她的笑意,听起来反倒真的有几分困惑。

但梁世桢知道,不是。

他沉沉吐息,胸腔内升腾着一片什么,近乎破天荒想丢下工作不管,但是自小培养出的自制力绊住了他,他撂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将电话挂断。

办公室内的愉悦气氛尚未持续五分钟,梁世桢便去而复返,脸色更差。

众人见他回来,一时吓住,齐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梁世桢来回扫着面前这十几张陌生的面孔,最终将目光定在Jack身上,那话是对着他说的,却是询问在场所有人的。

“你们平时就是这种工作态度?”

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梁世桢这话一出,大家恨不得连呼吸都被进化掉,就变成鱼好了,沉到水下,无声无息。

Jack终归是负责人,尚有几分担当,忐忑几秒后站出来揽责任,“抱歉梁总,是我管理不当。”

“你何止管理不当,”梁世桢眸光落在他面上,语气压迫性很强,“我看你是相当失责。”

Jack心口突跳,面色一霎白下去。

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在天然的领导者面前,俨然像回到学生时光,因为做错事被教导主任拎到班级门口单独训斥。

Jack喉结滚了滚,正想再度开口,梁世桢口吻倒是淡下去,瞥他一眼,大步向办公室走去,“你跟我进来。”

“说说你目前的困境。”

梁世桢坐在办公桌后,点燃一根烟,嗓音沉缓。

他很懂得恩威并施,批评是手段,但是达到目的才是他要的结果。

Jack顿了顿,意识到方才那波已经过去,他赶忙道,“流程周期太长,这里效率不比港城,许多事推进不下去。”

“为什么不向集团求助?”

Jack欲言又止,“不是我不想,但……”

剩下的话不必说,大家都明白。

梁氏这种规模,不可能桩桩件件都能叫梁世桢过目,他只能抓住那些最主要的,最重要的,而郑嘉勖那边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总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无论如何,无论从哪个角度评估,德国这边本就算试水的项目都是可以拉长战线而暂且被搁置的部分。

梁世桢微微颔首,没再就这个问题聊下去,他掸了掸烟灰,将面前这份摊开的工作报告扔过去,“Jack,这份报告你满意么?”

Jack屏住呼吸,摇头。

梁世桢低笑,“你都不满意的东西,你拿来糊弄我?”

Jack到德国前便跟梁世桢接触不多,甚至于,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那次他点他为负责人,所以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小梁总一直都是远远坐在最高处俯瞰下方的形象。

现在他走下来,坐到了他的面前,他只觉得威压自四面八方袭来,他后背冒汗,恨不得亲手再将他送上去。

Jack抹了抹脑门,胜在态度端正,“对不起梁总,我拿回去叫他们重写。”

梁世桢看着他,“怎么写?绞尽脑汁将没做过的事编一遍?”

Jack沉默了。

梁世桢说,“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在德国,这种工作态度如果再叫我发现一次,你们团队立刻解散,集团重新派人过来。”

Jack听出一点弦外之音,鼓着勇气问,“梁总,您的意思是……德国这边照常进行?”

“不然?”梁世桢吸口烟,反问,“你觉得应该暂停?”

“不、不是。”没人一开始就想做条咸鱼,Jack总归还是高兴的,“那太好了,有您坐镇,事情一定会很快顺利的。”

梁世桢笑一笑,“我又不是神仙,顺不顺利,还得看你们。”

全蓁将预计在德呆两到三年,甚至更久,梁世桢其实有意扩大德国这边的市场,但这种决定暂时还没有必要告知Jack,他也需要时间考量,考量他究竟有没有能力负责规模更大的项目。

Jack一出去便被团团围住,但他们不敢叫办公室的梁世桢听见,声音压得很轻很轻。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被骂?”

Jack白她一眼,“你说呢,吓死我了。”

“辛苦Jack应对大老板,晚上我们请你喝啤酒。”

“还喝啤酒?”Jack努嘴指一指办公室内那道专注工作的身影,后怕道,“梁总要常驻,你们再跟以前一样糊弄我,就自求多福吧。”

“常驻?怎么会突然常驻?”有人不理解,“我们这个项目有哪里特殊吗?”

“谁知道,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梁总嘴巴破了?”

“嗯?哪里?”

“就右边嘴角啊,只是快好了,看着不大明显。”

“好啊你,我们都怕死了,你居然还有时间去看人家的嘴巴。”

“哎呀不是,太帅了嘛,天天看这些欧式的都看腻了,还是我们中式帅哥耐看,要不是梁总气场太强,我高低还敢再多看会。”

“所以……问题来了,梁总的嘴巴是怎么破的?”

“那还用说,女人呗。”

“所以……人家可能是来泡妞的?”

“谁知道,有钱人嘛,不过快别说了,小心被听到,我们都要倒大霉。”

Jack比这群光知道瞎猜的机灵多了,他这些年很少回港城,但当年积攒的人脉却总是在的。

Jack敲开一位相熟且如今已晋升为公司高层的同事对话框,颇为含蓄地问,“Eddie,梁总到德国来了,这次是有什么指示啊,我怎么有点搞不明白呢?”

“不用明白,少说话,多做事。”Eddie秒回,“人家是去陪老婆的,跟你没关系,别多想,别害怕,安心啦。”

Jack很震惊,“梁总结婚了?”

Eddie见状回得很慢,有点高深莫测的意思,“Jack,有空还是能多回港城看看,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刺探结束,Jack陷入了一瞬的迷茫。

梁总结婚了,他是顺道过来陪老婆的。

但是这老婆陪着陪着,他竟然选择过来工作,工作就算了,不光嘴上带伤,心情还不好。

Jack脑中缓缓萌生出一道模糊的猜想:难道梁总娶了位小辣椒?

下午四点,全蓁终于将初版论文的最后一个单词敲完。

阖上电脑站起身,她刚才在手机上打的Uber正好到了。

全蓁裹上围巾推开门,慕尼黑的雪好像下个没完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极具德式风格的街道上,眼前一切都罩上一层清冷的朦胧色彩。

全蓁拉开车门,轻呼一口气。

玻璃车窗是模糊的,擦过后很快复原,全蓁歪靠着,透过仅有一方未被蒙盖的不规则小框朝窗外看去。

五颜六色的建筑自眼前闪过,好像一条延长的彩带,从她的视野这头烧到那头,待约莫烧得差不多,目的地也到了。

全蓁下车,就着梁世桢给她的地址找过去。

他并不知道她会过来,因而这地址只是一个笼统的大概范围,全蓁约莫找了一刻钟,依旧不得章法。

她像是茫然的雀,不知该栖在哪处树枝,直到这时,才终于觉得自己冲动。

全蓁吸了吸鼻子。

只是一个模糊的区域,怎么就可能这么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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